在无数次焦急的等待中,我期盼着冬雨的结束。现在,冬雨的连绵,已然乱了我的工作甚至生活的节奏。因为每天要做的事,既便单调而且机械,但必须按部就班完成。像是一个做快递的人,急着将堆积如山的物件四散出去。我知道,等着我货物的人,他们可能比我还心急。
可是冬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它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初衷。冬雨很冷,这是我迟迟不敢骑着单车进入雨中的原因所在。或许,是我的年纪大了,不敢与冬雨对抗。那些随之而来的疾病,至少是感冒,咳嗽,可能像隐藏在冬雨中灰蒙蒙的山,随时向我五指山似的压下。
面对冬雨,我先前没有这样的心绪,也从来没有留意冬雨与其它季节的雨有什么不同。我很少在雨中刻意行走,除了年轻的时候偶发想象之外。那时的想象是浪漫的,应该是对于爱情浪漫的想象。想象着雨巷中丁香一般的姑娘,想象着彼此牵手撑着一把小雨伞。在高校读书时,我更爱上了孟庭苇的《冬季来台北看雨》,所以对于冬雨,我是羡慕的,是向往的。我还看到过影视中许许多多的痴男怨女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在雨中傻傻地为对方伤心。爱情应该是个神奇的东西,就是雨,也浇灭不了心中那一团烈焰。我想肯定有过痴心的人在冬雨中等待,然后就病了。病了,就得到了对方的感动。然后,选择了相信或者谅解。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个年纪,如果为了爱情,我们也会站在雨中,甚至是冬雨。
当然,我的爱情没有与冬雨发生过关系。也可能,有过那么两次,爱人为我在冬雨中撑过雨伞,但都被我疏忽了。望着冬雨无止无休的下,我忽然在内心感到一丝歉疚。冬雨营造了这样好的氛围,连光线都是那种人约黄昏后的暗淡,我未尝不可牵着爱人的手,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进冬雨中?冬雨是冷的,但是我们不怕,我们偎依着让温暖传递,我们的心是暖和的。说不定我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会惊喜地发现,冬雨渐渐变成了雪花,在我们的头顶漫天飞舞。然后,那被冬雨洗得发亮的光秃秃树的枝桠上,裹上了银白,叫做“玉树琼枝”;然后大地也铺上了一层银白,叫做“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或许,这样的意境就是至上至美的爱情了。
事实上,这是我面对冬雨发生的一段短暂的臆想。现在我就站在自家的门外,在七米长的走廊上来回徘徊。我发现我的脚步声有些像冬雨声,有些碎,有些沉,不甚明亮。可能是天冷,冬雨抵达地面以及地面上的物质,发不出那样活跃的接近“沙沙”、“沙沙”般柔密平和的声响。冬雨的声音生涩,寂冷,这与天气不知可否有关,但与我此时的心境肯定有关。爱人正在屋里烘着电火桶打着毛线鞋,她现在的心境肯定与我的心境不同。冬雨的日子,她似乎是惬意的,享受的。她还问我,外面的雨还在下么,过来,烘火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是温柔的,我似乎听出她有一丝对于冬雨依旧的允许,提醒我烘火,是不是在暗示在冬雨日子她对于我的爱意呢。
也曾经有过一段渴望有雨的光阴。那是在单位上朝九晚五的那段日子。雨天成了我们逃避八小时工作最好的方式,冬雨的日子里尤甚。找来几个牌友,把房间的空调调到适度,腿边还开启了电火桶,没日没夜的玩,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多少黄金般的日子就在冬雨中挥霍了?冬雨成了一个借口,一个幌子,笼罩在冬雨下的日子仿佛是多余的,可以随意糟蹋。我不知道那时可留意过冬雨,抬头望望冬雨落下的方式以及落地的声音,心中对于冬雨有一丝的心灵上的触动?现在面对冬雨,我想它们下落的方式及声音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在那样清闲的光阴里却选择了虚度,却没有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在冬雨正下的时候,泡一杯茶翻一本书,甚至是望着窗外的冬雨沉思一会?
忽然有几滴冬雨打在我的脸上,冷冷的,它们这样毫无表情毫无温度地提醒我,是在无声表明现实如同它们一样的存在吗。我知道,我可能在人生最繁华时错过了与冬雨互动的机会,错过了那些浪漫那些闲适。而现在面对冬雨想到的这些,只能在心中轻轻地对冬雨说声对不起。仰望灰蒙的天空,我想告诉冬雨,你歇会,让我完成今天的事,然后,你再下吧。最好,天还再冷一些,让冬雨变成冬雪的模样,那时,我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