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恨一些人，一些事，甚至恨着这个世界　,总是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承受一切痛苦的都必须是我,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开心读书，找工作，恋爱，和你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可是，这么普通的一切，对于我，却如此的难……总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带着揶揄的笑意看着, 然后，摇摇头，走开了……　”

        开学，绪有了女朋友。经常约会，偶尔逃课，或者夜不归宿。我们打趣，小子不要堕落在温柔乡里！寝室的兄弟凑份子，在山下的夜市吃烧烤、喝啤酒，打桌球。算是祝贺这小子嫁出去了。她的女朋友是系里的学妹，娴静的江南女子，温文尔雅。绪对我们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他把小女友紧紧地护在身后，如母鸡照顾小鸡一样，不给半点受惊吓的机会，惹得寝室其他几个只有眼馋的份。只有在酒桌上见高低了。  

        临近毕业，毕业论文、答辩，忙着找工作，一切一切，都过得太快。   

        做论文，面对着电脑发呆，却敲不出一个字来，身边的咖啡已经渐渐发凉，耳机里绵延出悠扬的音乐声，抽一支支烟，烟蒂堆满了烟灰缸。此时，已是凌晨，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像穴居动物一般。绪进来，喝杯水，进了浴室，又听见他在浴室歌唱。出来，四处找烟，点上，倚在我的电脑桌旁，看我发呆的样子：“去天台清醒清醒。”

        我去洗手间洗把脸，拿烟跟他上了天台。凌晨时的静谧，被寒气包裹，有风掠过，有些冷。远处的晨曦，透着天边一点点亮色，路灯已经息了，可以看见水泥森林狰狞的面孔。

        两人背着风点着烟，静默无语。我看不见他的面孔，只烟头的亮光在茫茫的夜光中一闪一闪。绪像是没话找话，又像喃喃自语，“这么快就毕业了呀！……”

        “额……”

       “毕业有什么打算？”

        学校时的理想和憧憬早就在酒精和网络的浸淫里变得恍惚而可笑。面对现实，工作，上班，周而复始。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慵懒而麻木，离开的想法有点不着边际。

        “最近没见绮茗？”绪背靠护栏，仰头吐个眼圈。忽然想起是很久没有见过绮茗了。“绮茗是个很好的女孩……就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她喜欢你……”

        凌晨的空气有点冷，有风吹过，我不禁缩缩脖子，后悔没有带外套上来。抽太多烟，嗓子好苦。

        他掐掉烟蒂，用揶揄的口气晒笑，“怎么？还在坚持你心灵深处那块爱情净土呀…….等你的子若？”

        入晚，还窝在被窝里。收到绮茗短信：“我包丢了，接我，海边……”于是打车出门，过去又怕她饿着，买了蛋糕和酸奶。

        阴云密布的夜晚，天是乌黑的，海是墨黑的，水天一色，黑漆漆的一片，凝结在海面上。狂风骤起，海浪呼啸，惊涛拍岸，像庞大的黑色怪兽，咆哮扑来，要吞没海中的一切，也要吞没岸上的一切。巨浪在征服的海洋之后，到达岸边逐渐筋疲力尽，最后用尽全力，扑倒在海滩上。望眼过去那开阔无边的大海，雄浑而苍茫，把城市的狭窄、拥挤、嘈杂全都淹没在冷漠苍凉里。

        夜晚的海边，游人都已散去，带走了白天的喧嚣繁杂，寥落的海滩愈发苍凉。绮茗一个人在沙滩，依稀中海边那个一曳长裙的孤单女孩，柔弱得叫人心疼。我在她的身旁坐下来。她正在哭泣，我默然无语，不知道怎么劝她。我摸摸口袋，没有带烟。

        “冷……能抱抱我么？”

        我轻轻拥她在怀里，心里的痛犹如海水般蔓延开来，无边无际，一点点冲击着心里防线，有种窒息的感觉，我闭上眼去，夜晚的海滩，远处的城市，叶树婆娑、点点渔火，还有头发清香的气息，萦绕在四周，一切都已恍惚错位。

        毕业，我和绮茗同居了。

        绮茗不施粉黛，整天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在屋子里晃荡。她微微现出的肚腩，和因为内分泌失调冒出的很多痘痘，总教她很苦恼。

        绮茗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会为了街边的一条流浪狗停下脚步，也会为了桥头的流浪者频频回头；她会因为送她小玩意乐不可支，也会因为电视剧的情节泪眼婆娑……每天晚上也会吵着给她讲故事，早晨离开的时候，会露个小脑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陪绮茗玩…..”每天下楼，总会看到她在阳台的身影。她也会在逛街的时候不经意说出一句：“哥哥好帅呀！”俨然是自己的小幸福……

        朋友回家，寄养了只小狗。我用纸箱带它回家，它在纸箱里瞪大了眼珠盯着我一动不动。我们给它起名叫皮皮。皮皮刚出生月余，还不怎么会走路，总是蹒跚着慢走，不让自己摔倒。

        它用乌黑的眼珠四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每天的功课就是睡觉、吃饭。绮茗待它跟小孩一样，给它洗澡，梳理毛发，它总挣扎着想逃离，轻声呜咽。

        等熟悉了，它四处乱窜，把它自认为可以的东西当做敌人，并蹂躏一番，迅速忽视。它有自己的一块领地，把它的玩具，骨头都搬到的床底下，还有名贵的鞋子。

        每次上班，它总是急着从门缝里挤出去，一下跑得很远，回头等你。可怜的小家伙，在家里闷得太久，期待外边的风景。

        皮皮长得很快。胖乎乎的身子调皮而有狡黠，它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高兴。它也会玩得忘了时间或者藏起来让你找不到它。皮皮初时不会叫，每天在家听见绮茗“汪汪”学狗叫。初时它不会上下楼梯，总是犹疑这不肯迈出脚来。每次上下楼都是绮茗手把手扶着它上来下去。

        周末，绪和女友过来，一起吃饭，然后带皮皮去海边散步。可爱的小家伙很珍惜很少的散步时光，奔跑、和其他比它个头大很多的同类嬉戏。

        “我不喜欢绪的女友……因为她不喜欢皮皮……”孩子样的绮茗站在狗的角度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并评判自己的好恶。

        还给人家的日子里，绮茗总是在夜里哭着醒过来：“哥哥，我想皮皮了！”我搂着绮茗在怀里，惹人犹怜。没有皮皮的日子，生活中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皮皮丢了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朋友打电话过来，告诉我皮皮丢了。绮茗为此哭了好久，逛街的时候遇到别的小狗，她会流连好久，“皮皮饿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别人虐待。”

        看着绮茗伤心，就好像自己的小孩丢了一样，看皮皮调皮的照片，睡觉的、吃食的、奔跑的、嬉戏的……一遍一遍，心里有点点沉重，她是和皮皮一样孤独的小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