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之前曾做过的一个梦(给已经到来的七月增添一点鬼魅的气息)——
在黄昏的天桥上,在天桥的左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拾阶而上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她说:「你别再往前走了,别再去做那些事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只要你回来,我就跟你走!」他微微一笑,转身继续上天桥。她则埋身在人群中哭了起来。
他并没有回头,直行过天桥的横道,在右边拾阶而下。有两个嬉闹的儿童举着十字弓互射,他经过时,一个儿童刚好射出一串荆棘钉耙,像春姑娘扑面而来,齿齿均中要害,其人立毙。
警察来了,尚未拔出手枪,另一童又射出一串钉耙,警察立毙。两个儿童吓慌,扔下十字弓落跑……
天黑了,他就变成了我。我在这城市的夜晚游荡,我是一片苍茫,因此我所见也必是一片苍茫。我无所形,无所感,无所思,无所忆。我附着在路灯上,霓虹上,出租车里,流水席间,恋人的眼神中,仇人的匕首上。
这样过了许多年,我渐渐有了一点形态,有了一点意识,有了一点记忆。我依稀记起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还有那么一件事,尚未了。我在城市的上空搜寻,我看到我们曾经住过的楼房依然屹立着,尽管变得有些老旧了。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我练习与地面的接触,聚集形态,增加重量。终于,我可以回去看看了。
这是一个非常昏暗的楼道,但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会显得更好。我爬上楼,来到那个熟悉的门口……这么多年了,她真的还在吗?楼道里十分昏暗,我盯着门与地板的缝隙,突然就亮了,光线忽闪,有人在门口走动。紧接着,门就打开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并不显得惊讶,好像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又好像是我早上刚出门,晚饭前刚回来,那么自然。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美,好像从来没有老去过,也没有年轻过。
她还是那么美,笑着,等着我进门。她说外面太冷了,快进来。我揣在身上的东西就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我蹲下身,慌里慌张地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我攒了许多年的东西,东西,东西……
她也蹲下来,抚着我的背,说别捡了,那都是垃圾,本就该丢掉的东西。我不敢抬头,但还是在做着捡的动作,然后突然就心虚了,我说:你有没注意到我是没有脚步声的?
她笑了,她说:那你有听到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