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出污泥不染,人濯清涟不妖
杨见
诗歌与旅游的关联,古已有之,有俗语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在中国这个诗歌的国度里,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楚大夫屈原,因“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被多次放逐,被迫披发行吟,如果说他是唯一一个充满浪漫而又深情爱国的行吟诗人,那么他的旅游是与苦涩和绝望相伴而行的;有浪漫主义诗仙李白,虽不得志向,但生在朝野上下都酷爱诗歌的唐朝,加上他手头不差银子,长久地云游在山水路上,不时地寻花问柳,好不快意人生;有一生呐喊着“安得广夏千万间,但愿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圣杜甫,同样也过着颠沛的流浪游离生活。屈原爱国抱石投江,李白醉捞水中月,杜甫殁于破船中,在常人看来,这样的结局多少有些遗憾,但对于天生热爱旅游的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千万种美妙动听的歌唱,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河流和沧海包容着的大水的歌声与表演才是永恒的,它身姿玲珑腔调齐全地布满人间大地,诗人们于此有深透参悟。前去的三位大师才所以殊途同归于水。如若生命要在归于尘土和归于淼水之间选择,无疑融化在水中,参与水的表演与合唱,无休止地蒸腾,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由自在地,永不停歇地在天堂和地狱间旅行,才是最滂沱淋漓的大旅程,才是生命本具的大浪漫。而今在四川遂宁,在涪江岸边,有荷花主题旅游,这里有荷花远方和诗。
2017这是值得当下中国诗人重视的数列,2017,在中国当代诗歌重镇四川有个叫遂宁的地方,举办了以荷花为主题的“船山荷花杯”全国诗歌大赛。遂宁有圣莲岛世界荷花博览园,盛开着来自全球23个国家和地区,7种色系800余个品种的荷花,占全世界荷花品种的70%,种植面积600余亩。真切地再现了古人眼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曼妙幻境。身居全国各地的近2000余诗人参与这个主题的诗歌创作,这已是荷花被庞大的中国诗人群吟咏的大事件,更是前不见古人的中国荷花诗歌的一次集中地,大群体地,深度的诗心团体操。
诗歌,2017,遂宁,这一组概念,在中国的7月,凸显了唐朝之后历朝历代罕见的以地方政府的名义赋予给诗人们的高度期盼,让人隐约感觉到我们这个盛世将会像盛世唐朝那样对待诗歌的大时尚将会到来。
自古以来,荷花就是诗人钟爱的大意向,不同人生,不同际遇的诗人,都能与荷花通灵,在我看来荷花是少女的秀楼,是少妇的厨房,是老妪的拐杖。但在古诗人眼中却是:李商隐“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李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记不清是哪二位诗人这样写道: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不与桃李争春风,七月流火送清凉。杜公瞻“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无均“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如此林林种种荷花的美好形象和美好意念的化身,都不约而同地指向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贵品格。而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们经历了工业革命和和信息革命的洗礼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都遭遇了黄河般缺堤后的溃泛,荷花在今天的诗人眼里,其象征意义得到了极大的充实,显现出它在这个时代前所未有极大的丰富性,本书辑入的50件荷花杯诗歌作品,是从2000件参赛作品中经过初选、复选、层层筛选出来的。为确保筛选出唯诗歌品质至上的好作品,参赛作品无论是网投时还是评委筛选时,一律不显示作者姓名,也不向作者和读者公布评委名单,网投也单独设立最佳人气奖,有效地避免了中国诗坛近些年各种诗赛中,私通评委,网络刷票,等等乱怪现象。我在写此序时,看到的作品,仍然是只带编号的电子版,所以只能在下文中用编号来验明正身。
001号作品《第二日》里的荷花,不仅仅是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传统美德形象了,它具有了我们现代人安静闲适的孤独情怀,”这朵荷花孤独于傍晚的样子令我吃惊/它远离白昼,完全于漆黑中走向我/———看着荷花像一只蝴蝶,在涪江的皮肤上飞”。
002号作品《莲韵》,诗人像孙大圣一样拔来自己毫毛吹化成若干世俗渺小的自我,然后附体于千万荷花,意愿命如荷花,“他在修禅/一个个的他在修禅/生活到处都是坑/干脆就把脚埋进黑土地/干脆就把身体扎如深泥潭/活着就不能沦陷/生下来就是为了填坑/——这是使命/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直到脚下长出藕/直到身体生出莲/直到体内开出花。我深信如此执念荷花的人,不仅仅可以藕莲花般洁身自好,更可以心出弥久历新的芳香。
003号作品《爱莲说》,诗人在这个自由恋爱时代的黄金岁月里,我们遇见的时候/正值你恰好的青春/阳光照耀着你,碧波歌颂着你/我像人们并不待见的淤泥/藏在你身后,像绿荷叶一样,恋爱着貌美如莲的姑娘,巧妙地运用传统比拟,表白了一个当代顶天男子汉古老的情爱观。建议将此诗书送给情窦初开的姑娘或离异伤怀的美人。
004号作品《交颈》,寥寥六行,诗意辽阔,需要一片水/需要一朵荷花和她的一朵邻居/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小风/就可以交颈了。这是少数荷花的表演/罕见,浪漫/自由真是极品。我不可模仿。这首诗是现当代诗歌中极为罕见的极品。有端坐危局不露声色的大师气概,有透视宇内明白如镜的智慧光芒,有追求人性自由无害通行的最高理想。
如果说从001号作品到004号作品我有强加给作者或作品的个人臆断,有绑架读者的嫌疑,那么,到此我应该终结继续写序的行为了,因为诗歌是神秘莫测,千人千面的灵物,我不应该用一己孤陋寡闻之见来干扰亲爱的读者进入任何一首诗歌的美好。希望从005号到050号作品,读者能读归正传,通过读,长出天使的翅膀,去自己想要去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2007年7月24日,彭水佛山苗寨,银杏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