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下山药的时候,半道上碰到一个女人,后者边走边四处张望,神色悠然,像是误入此地的游客。二人擦肩而过。居士脚步未停,也没有告诉她,上面没有风景,也没有人。
买了药,还有新米、陈醋、元书纸、苏打饼干。茹素之后,挺容易饿的。上山的旅客,也会带来些茶叶、糕点之类。但还是不大够。他们带上山来的主要是痛苦。
坐下来未及喝茶,访客们就开始掏出那些痛苦,讲述中淌出无助的眼泪,有的放出声音来器,包括男人,老人。居士耐心地听,极少询问或劝解,他们并不需要。讲完了,情绪就好了一小半。然后会跟着居士四处巡走一番,他们从各个角度询问居士的过往与现在的生活细节。很直率,热气都要呼到脸上 。原来你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这样呢,有过孩子吗,喜欢看什么书呢,从不上网吗,他一一作答。他们参观他吃饭,睡觉,读经的地方。有的揭开锅子,里在有半碗煮蚕豆。有的捏捏薄垫被。有的打开经书,呀,竖排的。到这个时候,他们情绪已基本稳定了,泪水流过的地主风干了,显出一点愉悦的惭愧;全党是你这样好啊,可惜我上不了山。不早了,下次再来看你,下次来的时候,他们会带着新茶与新的痛苦。有的 访客在道别时会注意到,居士的木房上有块小木匾,上面刻着“云门”二字,描以墨色。哦,云门,这是你的法号、斋号、还是山名?
居士淡笑着摆摆物,也说不上来。此地多山,大都无名,这座山头尤其不值得一提,爬得快的话,四十分钟即可到顶,可以俯看到嶙峋的山坡,稀疏分布着引起灌木。五年前,居士也是无意中访到,发现山顶有几间旧屋,粗木框架有后院,院里有承接天水的大石坑,前后转转,有如前生所在,十分亲切。遂动手整修一番,搬来必要的物件 ,住了下来。云门是他自己刻着玩的,有人讲,该配副对子才好。总没想好,他说。还会有人问,怎么不索性出家做和尚?我不够格的。问者于是很懂地点头:那你这就是居士了,也好的,像是替分松口气,同时又更多几分同情。居士的叫法,大致就这么来的,山下的人们显然 需要这么个叫法,那就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