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刘泰特 | 中国文化的不确定性》的探讨
李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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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泰特先生是一位可敬的独立思考者。在《中国文化的不确定性》文章中,刘先生提供的这个视角非常好。但是,从同样这个视角看,我的感受与他的结论不尽相同,有些关键处甚至相反。主要是他选取的例子,并非由他所言的都是中国文化的不确定性所导致。
一、“所以有钱人为什么纷纷逃离中国,新中国前夕逃离,现在又历史重演的逃离,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需要确定性,“创业容易守业难”,守业就需要社会文化的确定性,于是他们逃离到文化确定性强的国家。”
评:49年的逃离其实是他们心中已经确定了留下来很可能倒霉,所以才逃离。而留下来坚决不逃离的人,则是当时心里相当确定,留下来利多弊少。
二、“中国的知识分子无法创作和著述精神不朽的标杆文化的著作,中国思想意义的历史名著,只有对社会文化的批判,比如《儒林外史》、《水浒》、《红楼梦》、鲁迅,而从无像苏格拉底、柏拉图一样的建树出社会的理想文化”
评:《儒林外史》、《水浒》、《红楼梦》、鲁迅,应该和西方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小说或骑士小说类比,而与苏格拉底、柏拉图类比的,应该是诸子百家学说,史记、资治通鉴、心学等政治、哲学、历史方面的著述。至少孔子的半部论语已经成功实践了两千多年,而希腊圣哲们的理想社会,现在仍然没有实现。
三、“由于这种文化的不确定性,中国的历史朝廷政治一个个走马灯的不停更迭;中国的富人富不过三代”
评:中国历史上也有些数百年皇族寿命的朝代,也有数百年富强的世家与豪族,孔子世家更是驰名两千多年。
四、“中国人的建筑,从来没有永恒神圣的精神,屡屡在社会动乱中毫不足惜的被烧毁成一地鸡毛,三千年文明中国,竟然没有留下一处能够展示中华民族优秀的宏伟纪念建筑。”
评:这个例子失之准确,三千年文明以来,中国陆续建造的许多宏伟建筑,除了战乱中焚毁的,都一直保留着,直到文哥时期,才大部分被毁坏。那应该是三千年来极其少有的、在和平时期对文明古迹的人为损毁。这不应归罪于中华传统文化,因为儒道佛文化都有讲求持守、维护传统、求静求稳的共性,不主张革命,更不会主张消灭。只有到了近代不到百年的时期,中华文化的传统地位才被西方的马和列入侵强占。
五、“越是个人专制独裁的文化,就越是具有不确定性,因为个人独裁者,都想为所欲为的百无禁忌,而文化的确定性法则越多,对个人独裁者的制约和束缚就越多,因此专制独裁文化不是没有能力去追求文化的确定性普世价值法则,而是他们根本的会敌视文化的可确定性。
中国的三种信仰文化:道家一切皆空,毫无文化确定性可言;佛教希望转世和来世,遁隐不入世的在山林寺庙中,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有关心世俗文化的确定性法则。
最后就是儒家,儒家和道、佛不入世相反,是高调的入世,并且规定了确定性很强的礼的文化法则,但是儒家把文化的确定性建立在帝王(圣人)个人身上,这就如同把水库建在沙漠中,水会流失的精精光,以个人的权势来建立文化的确定性法则,就会表现朕即国家、朕即天下、朕即真理,但是,即使皇帝的话“一句顶一万句”,任何一个皇帝也都会死的,而新的皇帝或多或少的又会另起炉灶,于是中国文化的不确定性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延续了三千年。”
评:释、道、儒的每一个分支,在理念上和精神标准上,其实都很明确,但是在具体实践中,又允许人类个体更多的选择自由和容错空间。然而这些自由可选空间,对于独裁或精英专制思维的人或制度而言,就可能被认为是难以容忍的不确定性,因为独裁者和专制者的理念,永远是自己正确、伟大、光荣,连意识形态中探讨的理论都是些“唯某主义”、“唯某论”。统治者一切唯唯,被统治者必须诺诺。
而民m主社会就是给予国民多项选择的权利和坚持异见的自由。自由正常的人性社会,就是允许社会多样化发展的可能。在一次次不同政见角逐的投票过程,就是一个从不确定选项中作出决定的过程。
所以结论是:1、确定性与否并非社会的优劣标准。2、中国的现代问题,如果存在文化上的病因,那症结不见得就一定来自于中华传统文化,更可能来自于正在压制、毁灭和取代传统文化的、占据统治地位的、外来的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之主旋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