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没想过会出差来这样的地方,也从没想过会与这样的小庙不期而遇。
第一次听到这座小庙,是在车上,旁边的一同事,顺手一指说了句“看,那里有座小庙”。就那么一句,更多的信息就杳然无知。一句无心,类似很好奇的告诉,我却一直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那座小庙近在咫尺,我才回想起当初认识它时那种仓促。小庙真的很小,或许它依偎的那座山很大。那座山,山上的植被很少,烈日炎炎下,总是发着紫红色的光,因此很多当地人称其为“火焰山”。而那座庙却刚好座落在火焰山的褶皱处,一处凹处,凹处的四周有些许杂树环绕,不留心,很难想象那里会藏了一座小庙。
刚踏进小庙,我便开始发困了,或许是因为只要走几步我便能进入主殿,庙太小,院子太小,所以怠慢了。庙小,但是再小的庙总归有一个名字,像“什么寺,什么庵之类”,可是我反复出进了好几次,都没发现它的名字,这庙太小了。
院子的左边,摆了一个条型的石凿的池塘,与很多庙的池塘是不一样的。很多庙的池塘,挖院心之土,大都砌于院心之中,独有这座小庙的池塘像饮马用的水槽,可以请人搬动。池塘里种了莲花,莲叶漂浮在水面上,黑色的、红色的、橙色的金鱼躲在莲叶下,摆动着尾巴。
院子的右边,是一个花坛,里面种了爬山虎之类的藤,藤顺着院墙一爬,给小庙带来很多绿意。花坛里还种了牡丹、芍药,不细看,没见过牡丹,没见过芍药,还真难辨出牡丹是牡丹,芍药是芍药。
小庙的主殿靠山,没有飞檐走壁,没有雕梁画栋,就连门窗的镂空也没太多花俏,一切从简。柱子、门窗的底色或许是黑色,但早已斑驳陆离,分辨不出它的年代。门把手的位置,褪色得更厉害,是因为这里曾经也来过很多人,小庙也曾迎来它的香火鼎盛。推门进去,不是香烟缭绕,貌似很长时间,没人上香,也没人点香,曾在里面被困的香烟也是死的。我呼吸着死的空气,世界真的很安静。
主殿上坐着一副泥胎神像,就一座。不是燃灯古佛,不是如来佛,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是道家的三清。这神像,我真没见过,于是我想,庙小神也该是小吧。泥胎神像下,放了一张供桌,没有木鱼,没有签筒,没有宣德炉,只有一个石作的香炉,香炉里有着泛黄的死灰,这庙,真的好久都没人来了。
刚要转身,见一老人借几块木板埔了席子睡在门后的暗处,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是要走了,他却醒了,于是他带我再游了一遍小庙。没劝我上香,没告诉我这泥胎神像是谁,也没说清楚这小庙的年代,只是隐隐约约的说,这小庙,他小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老人是打理这小庙的,平时扫扫落叶,喂喂金鱼,浇浇花水,不念经,也不烧香,农忙一过,他便住了进去,神与他,相安无事,各自安好。我们聊了很多,说到了院墙,说到了火焰山,说到了门窗,说到了院墙外可以隐没小庙的小树林,一切都像聊天,没有什么特别。直到我提到水,老人一下子有了兴趣。他说小庙这里是出水的,有水的,而且是好水。于是我也兴奋了起来,很难想象这么光秃的大山,这么暴热的大山,偏偏在小庙的地方出了一小股清泉。方圆几里都没有水的踪迹,只有这有。我是那么好奇,于是跟老人借了个碗,喝了一碗,确实清甜。老人像是我见证了奇迹一般满足,满足后笑了。我问老人,是先盖的小庙,后有的水,还是先就有水,后盖的小庙。老人吱语地说,是先有水后盖的庙,但我更愿意相信先盖的庙后有的水,这水出得真巧。巧到让我忘了人工雕琢,误以为是自然造化、鬼斧神工。
道了别,我便出了庙门。三步两步就跨出了庙周围的小树林,站在树林外,依然能听见老人在扫落叶。回首一望,这庙真小,回镇的路依然很远,依然很颠簸。忽然想起一句话“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或许这庙不小,只因我是过客,不能长久顿足,所以不能知晓它的世界。
那边有座小庙,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