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为长篇小说，共97章，34万字，原发于豆瓣阅读（第三期豆瓣拉力赛参赛作品），现已过签约期，特转简书个人账号，以示纪念。

01

二姨一晚上没回来。彭淑萍在李家住了一晚。

村里人起得早，有人冷不丁见李家院子里出现个陌生的年轻女子，难免好奇打听。

柳娥娥解释人家不相信，李兴发动不动就脸红，更让人猜疑，彭淑萍主动给大家解释，说她是婶儿的远房亲戚，路过，来看看婶子。

投桃报李，柳娥娥留彭淑萍吃早饭。

吃完早饭，她和儿子下地干活，正好送送彭淑萍。到了路口，三人分开。

柳家母子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给包谷浇水。今年天旱，井水有限，再者离地也远，大家是以几家集资买设备的方式从河里抽水，组里给每家排了顺序，今天轮到他家。

彭淑萍走上坡道，边走边看这片的风光。这儿真的比她们那儿好太多了。满眼的庄稼齐齐整整，房子虽然是旧的，但都是按规划盖的，统一红瓦白墙，特别好看。那边还有学校，红色的几个大字看得很清楚……

只可惜自己和这个地方没缘分。

河沟里的水清澈见底，看着就让人心喜，看看时间还充裕，彭淑萍脚一转，决定观观景，顺道捋捋回去怎么给二姨说。最主要，怎样才能让二姨答应再给自己寻个婆家。

正想着，感觉身边突然刮过一股风，定睛一看，几个半大孩子喊着叫着朝前跑。“打架喽打架喽！李兴发他妈被人打喽！”

“你说谁？”她一把拉住其中一个。

“李兴发他妈！”。

“她咋啦？”

“被人打了！他们家和别人家打起来了！”

彭淑萍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行动快过意识，抬脚就往那边跑。

路上她猫腰捡了块砖头塞进包袱，接近现场时，扬包袱的同时一声怒吼：“你们欺负谁！”

02

柳娥娥带着儿子按顺序要给包谷地浇水，到了地头，却发现设备被人抢了。

抢他们的是下一家。三个儿子在老两口身后一字排开，柳娥娥强撑着和对方辩论，但无论她怎么说，对方就是不让。

那家人话还说得忒刻薄，口口声声：克老汉的山里婆娘！就是不给你！咋的！

三个儿子还冲李兴发竖中指，骂他“窝囊废”。

李兴发本来就因为彭淑萍的事心里不痛快，听到那几张嘴越来越不干净，还捎带上才离开的彭淑萍，一时血涌上头，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柳娥娥没拉住儿子也跟了上去。

可惜李兴发体力太弱了，对方一推他就倒。柳娥娥见儿子被推倒，那家老大的脚马上要落到儿子身上，她“嗷”一声扑过去，伏在儿子身上，像只母狼一样嘶嚎起来：“打人啦！打人啦！这天下还有公理吗？

对方人多，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户，她家只有两个人，她又是外来的，旁观者中，看热闹的居多，真心帮忙的没几个。

就在这时，天降彭淑萍。她来了，带着砖头来了。

彭淑萍一包袱扔过去，正砸在对方大儿身上，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拿着顺手拎的挑子不要命的继续冲上去。挑子被她抡得满场飞舞，一时间，对方乱了阵脚。

彭淑萍多年干农活练出的一把好力气找到了用武之地，近日来心里积聚的抑郁和愤懑顺势如洪流般倾泄。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那种不要命的劲儿，让对方真不敢和她硬上。

“这是谁啊？”有人小声打听。

“说是李婶的远房亲戚。”

“真够猛的！”

“就是就是。”

“怕不是远房亲戚吧，怕是李婶给兴发找的媳妇吧！”

“要有这么个厉害媳妇也行啊！他家就是太弱了，就得寻个厉害的撑门立户！”

柳兴发的二哥带着全家人拿着家伙到场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虽处于弱势，可对方也没占多少便宜，这一切，全靠打红了眼的彭淑萍在前面顶着。

她和受了她刺激的李兴发，两人你拿挑子，我拿铁锨，并肩护在李母前面，映在地上的李母眼里，他俩就是两座不容侵犯的大山。

03

彭淑萍一战成名。

她却没有想到，她的亲事竟也因此而突然改写。

第二天，二姨上门，代替她父母，和李家说定了亲事。

提到彩礼时，彭淑萍悄悄拉了二姨一下。

柳娥娥看见了，一咬下嘴唇说：“她姨，这样，我想想办法，争取凑足两万，你也知道的，咱家这底子——剩下的，你看能不能给亲家说说，以后补上？”

消息传到彭家，整个村子像开了锅。

二姨领着彭淑萍和李兴发及李母进村，前后不到一小时，彭家门口、院墙上，包括门口那棵歪脖大槐树上，都站满了人。

大姑娘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真是天底下第一桩稀罕事，谁不想看稀奇。

“滚滚滚！”彭淑萍的二哥用扫帚四处撵人，掩护地下党一样倒退着把人拥进屋里。

二姨开门见山，李母当场表态，但是，彭家人或蹲或坐或站，从她妈到她爸再到她俩哥，就是一句话不说。

彭淑萍先坐不住，事关她终身，别人已经替她打了头炮，剩下的得靠她自己。反正，坏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她今儿索性就当大家面和爸妈把话说清楚，省得日后麻烦。

“现在先给两万，剩下的三万我打欠条！”

“两万加三万那才五万！”她二哥脖子都粗了。

“咱这儿彩礼就是五万，十万是两女子的标准！”

“咱家就是十万！拿不出来就甭娶媳妇！”

彭淑萍看看自她进门就黑着脸的父母，再看看两个斗鸡眼似的哥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这几天在哪儿？吃得怎么样住得好不好？安不安全？钱够不够用？一张嘴就是钱钱钱！

“爸、妈，是我嫁人！”她咬重字音，“按风俗就是五万，这是两万现金，这是三万欠条！！”

看到母亲虽然不说话，却悄悄往现金上移动的视线，彭淑萍在心里冷笑一声，“妈，我这两天都是在婆家住的，你要是不同意我不怕传扬出去，恐怕那时候我的亲事黄了，大哥二哥也别想——”

“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两个哥哥一 跃而起，不约而同扑向妹子，李兴发拼命护着彭淑萍，二姨护着李母，几个人搅成一团。彭淑萍趁乱跑进院子，放开喉咙：“我已经在他家住了！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

连一碗水都没喝上，四个人被彭家人用棍撵出了大门。

当然，钱留下了，还有欠条。

美英听到风声就在外面等他们，见状和母亲一起把他们迎到自己家，她家是村长，不怕得罪彭家。

大人说话，美英把淑萍引到自己房里，边帮她收拾边问：“你真决定了？”

淑萍点头。

她拿毛巾的手在脸边停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都这时候了，我有啥办法？”

美英不知道，彭淑萍现在，心情真的是非常复杂。

就在回来时的半路上，她上厕所时，一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又让她本已认命的情绪起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