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村庄1

凌晨五点,临妗子就被丈夫邱和福叫醒。


因为失眠刚入睡没多久的临妗子被邱和福没由来地叫醒,胸腔里回游过一腔闷气,克制住怒气的临妗子声音仍是带着几声烦躁:“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嘛呢!!”


邱和福没管临妗子的情绪,只是一边催着她快收拾行李,又一边对着手机傻笑着,“快,赶紧看下飞往“离湾村”的飞机票最早的有几点。”


临妗子错愕了些会,思绪在她的脑门快速地转动着,那些“死亡”“死人”字幕像蒲公英那般陡然地在她的脑海里漂浮了起来。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疯了吧,去哪里干嘛!!!听说那里全都是死人,十个人去十个人回不来。”


他似乎完全没有把临妗子的话放在的心底,转身见睡觉还戴着那条钻石项链的临妗子正发怒看着他,他却不不识趣地打趣着,然后手不自觉地触碰到她那白嫩嫩的脖子上:“你可是真爱这条项链,睡觉都还戴着它。”话刚一说完,那双落在临妗子脖子上的手很快就被正在怒火中燃烧着的临妗子给甩开了。


他表情淡然地略微一笑,然后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慢条斯理的讲着说着所有一切。没一会,临妗子那种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安的情绪,从脚底迅速地爬了上来,撕扯着神经系统,融化了她的意识。她手慌脚乱地够着了放在桌子旁装满白开水的玻璃碗,冰冷的玻璃一触碰到嘴唇,她就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喝起了水来。


周围瞬间就被一层层地黑暗给包裹住了。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满屋子蔓延着奶香味的香气,却迟迟地没有人动手。直到楼梯处走下来一个穿着校服睡眼迷糊,且年纪看起来在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临妗子像见到了新大陆那般高兴地唤着她,一边将她拉坐在了餐桌上,又一边高兴地同她说着今天的早餐全是她喜欢吃的。


电视上的新闻如同临妗子的嘴在孩子的耳畔中不停地叨叨絮絮着。


孩子一脸迷迷糊糊地看着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热情过的舅妈,又瞧了瞧一眼坐在她面前上表情略微僵硬的舅舅。临妗子顺着孩子的眼神方向似乎看到了希望,心急火燎地朝邱和福挤眉弄眼示意着他说些什么。邱和福的嘴角扯出了一丝一丝的微笑,拿起了餐桌上的筷子将碗盘里的整个鸡蛋都夹到了孩子的碗里,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从嘴里挣扎而出的只有一句“多吃点”。


半生半熟的鸡蛋被筷子这么一挤压,蛋黄像涌泉一样潺潺地流了出来。


孩子见着蛋黄液体顺着碗的边缘上流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埋着头便扒拉几口粥。周围又再一次地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她听到了邱和福不慌不忙地说道:“安儿,下午你就去跟学校停课一个月。”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们,空气被凝结在半空中,翘首而望地等着他们再一次做出任何的回应。周围只剩下电视台上播放着记者在阐述着一精神错乱的女子残害了十个已婚男人的声音。临妗子打破了沉默,她一边埋怨地指着正在播放的电视台新闻一大早就触人霉头,一边又不慌不忙地念叨到邱和福要去外地出差一阵子,并且这次全家都会跟着去,所以她得去跟学校申请停课一个月跟着他们一块到外地出差。


不然她一个人在家,他们会担心。


安儿就像一断了绳线的皮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没有表情没有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说得理所当然,甚至是理直气壮。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在赶往离湾村的前一晚,她经过临妗子的房间,无意间听见他们谈到有关于银行卡和房地产证的话题。临妗子认为去了离湾村之后也不知道将来的生死,要是能够活着是最好不过的,但一旦死了后,那笔存有一百万存款的银行卡和那套上百万的房子自然就归了安儿所有,何况他们也不能保证在此期间安儿会不会带着这笔存款逃跑。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安儿带在身边。


安儿看着在她眼前嬉嬉笑笑的临妗子,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了动物园里头那头笨重的大猩猩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模样。


银行卡和房地产权证明明是她那已故的父母留给她最后的财产,不过是由于她现在未满十八周岁,不具备保管这笔财产权的能力,所以法律就将它暂时的交给了临妗子保管。可到了临妗子这里来倒成了所有人的共同财产。如果她妈妈还活着的话,见到自己的弟弟是这般模样,她到底会不会伤心?想到了这,安儿突然觉得好笑,也不作任何反应,埋头喝着稀粥。


隔天早上,临妗子他们把家里最重要的东西都带上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往了离湾村。邱和福之所以会来离湾村是他一医院的朋友告诉他说离湾村那里有一病人在找一医生给他治病,并且是无论这病能不能被治好,事后这病人都会给与一百万的酬劳金给那人。据说离湾村经常会死人,而且死的人要不是突然地暴毙而亡,就是离奇地病死,死因极其地诡异,去到了那里的人都是竖着进去最后横着也出不来。能够来离湾村可以说是邱和福人生里头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从来都不信什么旁门邪道,甚至也自认为从医了十几年的自己一定能够治好这里头的每一个人。但事实上在抵达离湾村的前一晚,他是有过一丝的挣扎的。他想倘若他在离湾村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就带着那笔存款逃跑了怎么办?可眼看着妻子将银行卡和房地产证放进包里头跟着他一块踏上航空的时候,他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也跟着沉落了下来。


远远地望去,离湾村四周皆是些杂草和干枯的树枝。空旷、冷清。山那头一座又一座的坟墓紧挨在了一起,周围长着一米多高的杂草。方圆十几里外,除了几户人家的狗吠声和风拂过的声音就再无什么,就再也看不到有多少人的住处。可再走近一看,眼前的离湾村不过是一座让人废弃的五金加工厂,到处是些铁皮和烂桶以及一些处理未完毕的加工材料,周围除了一片荒凉不过是平日里最常见到的五金加工厂。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年纪在六十多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的皮肤黑黑,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衣更是将他皮肤衬得乌黑发亮。他迷迷糊糊地走到安儿面前做起了自我介绍自己叫郭生德。一会点头问候一句“你好,终于见到你了”,一会嘴里叨叨絮絮地也不知在讲着什么。见他疯疯癫癫,又一身的酒气,邱和福想必他一定是喝醉酒了,好意劝他回去休息。谁知郭生德像发疯了一般地揪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道:“我没醉!!我没醉!!”陡然地,他用食指指着安儿说道:“我知道她是谁!!”


空气里头拂过一阵冷风,打在他们的脸上,一阵生疼。


郭生德皱了皱眉头,僵硬地挪动着身体,指着邱和福和临妗子两人的鼻孔说道:“我还知道你们是谁!!”


没一会,郭生德忽地倒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吓得临妗子几乎是跳着起来后退了好些步。她全身像被电击了一般地发软,十指紧紧地扣在了邱和福的胳膊上,腿一直在不停地发抖着。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郭生德,一边又不知在跟谁说话道:“这地方该不会这么邪门的吧......”


看惯了生死的邱和福,一脸淡然地拉开了一直紧紧扣在他胳膊上的临妗子,紧接着走向了躺在地上的郭生德。他先是用食指放在郭生德的鼻孔下探了下气息,然后很是老练地把手放在郭生德的左手脉搏上,又翻了翻他的内眼睑。没一会,只见邱和福松了口气道:“他只是喝醉了而已。快过来帮忙扶他一把。”


楼道里的垃圾桶倒在了一旁,苍蝇围着垃圾里的东西嗡嗡叫着,转角处悬在半空中的蜘蛛网稳稳地落在了临妗子的白色衬衫处,她的身体像被无数条黏糊地虫子爬过那般恶心,它们在她的心尖里头慢慢地蠕动着,啃噬着所有。临妗子突然停止了走动的步伐,胸腔里回游过一股冷气,不禁颤抖了一下身体。这里的屋子跟他们来之前想的相比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们以为能够花一百万酬劳费的想必是个大户人家,住的环境也应该差不到哪去,可也未曾想到他们所住的地方居然是在这个倒闭的工厂宿舍里头。


四周荒无人烟,除了那些居无定所的乞丐还有几户人家在这里扎营之外,就再也无其他人可见了。


一名年纪大抵在四十岁左右却已然满头银发的女人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女人穿着一身到处是黄色污垢的衣服,围着一件碎花款式的围裙,披头散发地正眼睁睁地看着扶着郭生德的两人,迟疑了一会,还未等他们开口,她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用手擦了擦围裙说道:“哟,这郭大爷是又喝醉了吗?”


屋子里散发着铁皮烂桶的味道,空气中掺杂着些许发霉的味道。女人端过来了三杯热水,杯子里头的热气汩汩地往上冒,清澈可见底的水质可看见那层粘在杯子里端那层层厚厚的污垢,他们接过后便将杯子放在了那张破烂不堪的桌子上,一口也没再喝过,只有安儿拿起了那杯水后二话不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随后没多久安儿像见惯了这些东西似的,往四处瞧了瞧,随后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临妗子手里提着包眼睛直直地盯着屋子打转了一圈。满屋子的蜘蛛丝,以及浮落在各个角落里头的灰尘,发黑的墙壁透出一股血腥的味道,还有那远远望去黑漆抹黑不见底的阁楼直直地冲撞着临妗子的脑门。这样的地方,让临妗子一刻也不愿多待。他们刚要起身,女人便相继地喊出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他们错愕地杵在在原地看着女人叨叨絮絮地作了自我介绍。女人叫黄美凤。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名穿着打扮神似乞丐的女人竟然是那位花一百万雇他们来治病的雇主。


邱和福皱着眉头,审视着周遭的这一切,怎么看怎么想都不敢相信眼前这穿着破烂不堪的人竟会是他的雇主。而当临妗子听到黄美凤这么一说的话,她仔细地上下打量了站在她面前的黄美凤,倒觉得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很像她早些时候看到的一个人。不过想不起来是谁了。


人们宁愿用穿着打扮去定义一个人的本质,也不会去相信从一个乞丐说出来的话。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决定了一个人说话的范围,那些表面上看起来越是美好的东西定然就会有无数的人追随,而那些表面看起来越是糟糕的东西就越容易被人轻而易举地遗弃。溃烂、腐败。黄美凤好像是看穿了一切,平静地解释着自己家里以前是开工厂的,特别的有钱,出门都会有三四个保镖在身上跟着。不过后面因为经济危机,他们家的工厂倒闭了后他们自然而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但该有的存款他们还是多少少都会有存些的。“只要你们能把我的丈夫救活了,我自然就会给你们想要的。”


“黄美凤”三字邱和福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但始终都想不起来,但很快只要一想到眼前的景象,他的语气就颇有些不悦:“之前电话里头不是说了无论救不救得活,只要我们来了,那一百万就会是我们的了。”


“我无法保证你们到底有没有真的在医治我的丈夫,或者说会不会随便地敷衍了事?我也无法确定以你们的医术到底是华佗在世还只是些阿猫阿狗的功夫出来糊弄人而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中国市场不都是这样的?又何况是你我之间的交易。”


“你这是欺诈你知道吗!”临妗子发怒地指着黄美凤鼻子嚷嚷着。


“欺诈?”她戏蔑一笑:“没有交易哪来的欺诈?请问,你们现在有损失了什么吗?是尊严?还是智商。”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在一旁发怒得龇牙咧嘴的临妗子。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人践踏了尊严的猴子,剥掉了智商里端最深处的自尊,裸露出来的是一层又一层的愚昧和无用,胸腔里漫过一阵排山倒海的怒气。他强力地克制了心中的怒火,按住了临妗子的肩头,“病人现在在哪?”


黄美凤嘴角扬起了一条细小的弧度,指着屋子最里端的房间也不说话。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顺着黄美凤指去的方向望去,黑暗将房间团团地包围着,没有一丝的光线,但隐隐约约地可听见黑暗里头传来翻床的细碎声。临妗子的身体像被一层又层的薄冰包裹着,冰点一点一点的穿过毛细孔,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令她身体半点动弹都不得十指紧紧得扣在邱和福的身上,随着他步伐移动跟着移动走进了房间。


临妗子刚想转身回头嚷道说什么都没有时,只见一躺在床上全身都是伤痕又被无数条绳索绑着的男人陡然地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目光里。吓得临妗子体内里那条巨大反射弧像弹珠那样高高地从地上弹起,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突然出现一声黄美凤一句“怎么样”,又再一次的吓得她往前跑了好几步,颤抖着身体咬着牙久久不敢出声。等到她反应过来时,邱和福这会早已经半蹲在木床旁给黄美凤的丈夫李启金看诊了。


黑暗中里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呼吸,看着邱和福将李启金的身体翻来翻去的。没一会,屋里便传来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恶臭味,直冲进临妗子的鼻孔敲撞着她的脑门,搅得她的胃里酸水如同大海里的海浪排山倒海翻涌而来。


这时李启金突然地睁大了双眼,两眼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仿佛要将他们给吞噬了。他抖动着整个身体极力地反抗着。力气还没有一个躺着的病人大的邱和福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按住李启金身体,还是没能够强力把他按住。他那提高了几倍的音调叫醒了正深陷在恐惧中的临妗子,临妗子见状赶紧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提包,桌上的药瓶着随着手提包落地,而被重重甩了下来,来不及伸手够着药品的临妗子只好强忍住恶心将头撇过一边去和黄美凤两人一起按住李启金的身体。而后,邱和福拿了起针筒注射进了镇定剂后眼疾手快地扎进了李启金的身体。


很快,李启金就像一蓬松后遇水瞬间软化下来的棉花糖,不再反抗,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临妗子刚弯下身体正准备拾起那些撒落满地的药瓶时。然而黄美凤的反应却极其迅速地拾起了那些药瓶着,一副深怕被临妗子拾了去的模样。只得让临妗子在心里头不屑地想着,不就是几个破药瓶,搞得好像几百万的黄金似的。


李启金的后脑勺像被人用锐器砸过的痕迹,身上也有无数被鞭子抽的伤痕,并且让邱和福诧异不止的是李启金的命根子居然被人用利器割掉了。他起身还未问黄美凤为什么,只听黄美凤用着很是平淡的语气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又一丝淡淡的悲痛:“两年前,我们生了个男孩,取名叫李俊。李俊很可爱,也很听话。可是没多久后,李俊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去了。没多久后工厂倒闭又给我丈夫带来了一次巨大的打击,至此后他就像现在这样一蹶不振,自甘堕落整日在家里喝酒撒气,不工作也不干嘛,整个人就像废了一样。后来酒喝着喝着他就发疯了一样用绳子一直鞭打着自己的身体,甚至还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地板。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泄泄气,发发愤,直到有一天我见他用刀子割掉自己下半身命根子时,我才发现一切都完了。”


邱和福皱了皱眉头,这真是个棘手的病人。


黄美凤见什么话都不说的邱和福,便小心翼翼地探问道:“怎么样?我丈夫他现在像发疯了一样,能够完全治疗好吗?”


他看了看黄美凤一眼,又看了看躺在木床上的李启金。说句实话,对于李启金这种病人,他从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能够把自己自残得这么严重的。按照黄美凤来说要把他完全治疗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没有把握。可好不容易从家里大老远地飞到这里来,说句好听叫不甘心,说句难听的,他就是想要那一百万。


“不要完全把他治疗好也好的。你只要将他医治到他会开口说话也好。”见邱和福什么话都不说的黄美凤开始有些着急了,双手抓着邱和福的身体说道:“如果是钱的问题的话,全包在我身上。如果一百万不够,那我可以给你两百万,只要你把他医治好,你要再多的钱我都给你。”


是啊,她也没有说要完全把他治疗好。即便是治不好,我只要试试看,到时候也会有一百万。


邱和福恍然大悟似的,用手掌心轻轻的抵住情绪不稳定的黄美凤肩头,“可以治疗的,你放心好了。还有,我们今天赶了一天的飞机,身体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了。等我休息够了,明天自然会给你丈夫治疗,你不用太着急。你丈夫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他这是长期以来的对自己身体伤害所造成的多次伤害,一时间要想治好这根本就不实际。不过,你只要相信我能够将你丈夫治疗好就对了。”


黄美凤将他们三人安排了另一间宿舍里,宿舍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将外界隔离起来独立的铁门。他们所住的宿舍虽然比黄美凤住的那间房间脏得许多,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但是他们这里的光线要比黄美凤的那间要亮得很,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股灰尘味和时不时从床底下传来的湿哒哒的发霉味,也没有令人恶心呕吐的恶臭味。


临妗子望着天花板想,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越想觉得越不开心,便拍打着正在熟睡的邱和福身体问道:“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啊?”


邱和福自己也没有把握,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这里,喃喃地道了一句“应该很快也应该会很久”便将自己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头沉闷了起来。他始终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心理才能够把自己伤害成那个样子?


“应该很快也应该会很久!!!到底是多快多慢啊,你就不能说出个具体的时间吗!!”临妗子望着久久不再说话的邱和福,怒骂道:“你是哑了,还是像外头那死女人的丈夫一样死了!!!”邱和福仍在被子里头沉闷着,半点反应都没有,任由临妗子在他的身上边捶打边骂着就是不吭声。最后临妗子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累了,心中有怒气却不知怎么发出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却见邱和福一副不耐烦地将自己身体深深地沉进被子里边。临妗子越发来气的将邱和福的被子往她的方向一拉,一点被子都不剩给邱和福的然后将被子重重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就想看他能够怎么样!!!


凛冽的冷气从窗外缝隙里闯了进来,冷冷地打在了邱和福的身上,时间恍若被拨停的秒针那般停止了走动。而外面的大雨仍像一止不住哭泣的小孩肆虐地拍打着这片安宁的土地。


没一会,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稚嫩的哭泣声,偶尔还掺杂着几声悲戚的哀怨声,随着雨珠落地声音而落地。冰冻在半空中的空气一下子融化成了冰水,穿进了彼此的呼吸道里,分解着四肢百骸。临妗子一下子就忘却了方才自己的行为举止将自己的身体和邱和福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世界消失了其它多余的声音,没有狂风恣肆的声音没有暴雨砸落的声音,没有争吵声,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跳动着。


邱和福不顾临妗子的劝阻,轻手捻脚地下了床,每挪动一步脚,他就得深吸一口气。临妗子停在半空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她紧闭着呼吸,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就这么看着邱和福从床头走向了窗户旁。


伴随着窗户支呀一声地被打开,那一声一声悲痛的哀怨声和哭泣声也戛然而止。窗外除了那墙上影影绰绰的树影,以及那一片伴随着狂风暴雨吹动的杂草之外就再无什么。邱和福紧绷着的身体终于也放松了下来,深呼了口气,摆手同临妗子示意什么都没有,这时临妗子方才顿感自己那双麻痹了的手,用力地甩了甩小臂,破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第二天清晨,邱和福一大早醒来便去了黄美凤的屋子,可他寻着黄美凤不在屋里,正转身离开时,谁知一回头便与呼吸急促的黄美凤身体撞在了一起。


此刻,黄美凤的背后正背着一个人。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从那人的身形可以大概看出来是个老男人。等到黄美凤将那男人身体朝正放在了地上时,他才看清了那男人——是郭大爷。


郭大爷安静地躺在地上,沾满了泥土衣服紧紧地贴他的在身上,水珠顺着他的头发落地,地上一片湿哒哒,一股刺鼻的酒气随着清风从郭大爷的身上慢慢地飘扬而来。邱和福错愕地杵在原地看着那满脸惨白毫无半点血色的郭大爷许久。


这时临妗子穿着睡衣,满脸惺忪地从隔壁房走了过来。她站在邱和福的背后没多远,瞧着看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刚想张口问在做什么时,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躺着的郭大爷。


郭大爷那发白的瞳孔直瞪着天花板,紫色的嘴唇半阖着,全身硬邦邦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临妗子像发疯了一样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就跑到了邱和福的背后,双手地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身体恐慌地抖动着。


“他死了???”


“是。”


声音平静地像针落地那般,悄无声息。


邱和福像从噩梦中醒过来那般,望着黄美凤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他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那你从哪发现他的?”


“厂门口。”


他快速地追问道:“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是。”


“你发现他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


“面部朝下一头栽在了泥土里,右手死死抓着酒瓶。”


“那酒瓶呢?”


“顺手扔了。”


“扔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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