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八月的第二个周,洪门会举行葡萄采摘节的开幕式。我从来没有看过,很奇怪,我们家那么爱凑热闹,竟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但过去每年的葡萄采摘,我们从未落下。
早上八九点钟,我和妈妈就在大姨的电话催促中匆忙下楼,姨夫开车,路上接着舅妈和表弟。驱车大约一个小时,进入山亭区北庄镇的公路,从窗户向外看,如此窄小的水泥路,感觉一辆车通过都会有随时翻车的危险,竟然可以通过两辆(当然是在司机足够胆大的情况下)。“枣庄就是闲人多。”每到这时,妈妈总会这么说。
进入采摘区,路的两旁摆满了装有葡萄磨的发亮的竹篮筐,还有几兜山核桃、几个山鸡蛋、半尼龙袋自己家种的辣椒、花生。在这里,只要是直接可以吃的,无论买不买,都可以直接拿起来吃。妈妈一般会在这儿买些核桃和辣椒。
洪门只有400亩田地,约90%种了葡萄。但实际葡萄却种了600亩,剩下的就在村子里每户的院子顶上。也可以说葡萄是整个村子的天。在绿的发亮的叶子间,一串串颜色透亮,颗粒饱满的葡萄垂下来,挑一串最大最紫的,踩着梯子,拿剪刀减下来。揪最新鲜的一粒葡萄吃进嘴巴里,汁水四溢,唇齿留香。“纯天然的,没有农药,干净的很,随便吃,吃的时候栓住舌头。”村里人热情好客,总是这样打趣游客。“来来来,再尝把花生。”
村子依山傍水,顺着为了搞旅游铺的水泥路,我们一路上山。两旁自然都是农家葡萄园和农家乐。上到大约半山的地方,水泥路消失了,变成了难走的土路。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了,穿着有些沙粒的鞋,踩着有小石子的路,有种探险的感觉。下过雨后道路更是泥泞,需要扶着墙,踮着脚,收腹侧身从墙边挪过去。路边还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更是有泥土的芳香。山特别矮,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上到最上面的一片果园。不过,这可不是山顶,在往上,就没有人家全是土地了。除了葡萄,当地人还回种些青菜、石榴什么的,在菜园子里会养一些鸡。
据说村里的葡萄种类特别多,有什么巨峰、黑提、红提、美人指等。不过在我的眼里只有两种:紫的和青的。很是奇怪,无论什么颜色,吃到嘴里都是甜的。山顶上的一位爷爷(我们总是买他家的葡萄)告诉我们这个葡萄特别金贵,很难伺候。一般秋冬要松土,把结块的土壤细细敲碎。葡萄生长的每个阶段都要检查长势、检查土壤的密度避免结块。我们上次去他家,他的儿子大学毕业回家帮忙,老两口轻松多了。
一般来说剪葡萄这种事都是大姨父来。他站在梯子上颤颤巍巍,姨在下面扶着其实是总指挥。妈妈和舅妈就致力于买鸡蛋。她们站在屋门口朝里面大声喊:“有鸡蛋吗?”“有。”不一会儿里面就会有回应。“有几个?”“七八个”、“十几个”。一般这种对话会从山脚听到山顶。妈妈和舅妈就从山顶开始买,一般下到村子下面,一人就买到四五十个鸡蛋了。我和表弟从小吃这种鸡蛋长大,平时很难买,所以有这种机会,就会买很多。我还说她们两个每次来就是搜刮人家的鸡蛋的。这种鸡蛋个头小但蛋黄特别大,煎鸡蛋时只放盐,煎出来的黄黄的,特别嫩。现在不在家乡,就在没买过那种鸡蛋,只是一些圈养的山鸡蛋。味道就差了些。
我们曾经遇到一户人家,家里院子鸡鸭鹅到处跑,满地的粪便,房屋低矮。但他们就是不种葡萄,平时也不出门,也不与村里人交流。村民见他们可怜,就会介绍人去他家买鸡蛋。我还记得,八月份,大约有四十岁左右的女主人,在一片叫喊声中,端着十几个鸡蛋从屋里晃出来,穿着人造棉长袖,蓬头垢面,大约有些神志不清。
每年去的小孩子就只有我和表弟,我比他大九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照顾他的任务自然落到我的头上。从他两岁走路踉踉跄跄,我一路拉着他的手喂他吃东西,到现在一不留神就上梯子已经八年了。葡萄园也算是见证了他的长大。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那里成了故乡,我和妈妈缺席了采摘,以后只怕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