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手术在进行中。
村医陈田他们坐在手术室外头对面的长椅子上,等着大嫂手术出来。几个人说着笑着,显出轻松的样子。
不时有人向手术室门前那儿看。
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手术衣的李兵走出来,他口罩挂在嘴边。李兵表情凝重,他冲陈田招招手:“陈田,王院长叫你跟大哥俩进来一下。”几个人愣了一下。陈田和大哥走过来,跟李兵往里头走。
“你大嫂情况不好。”李兵轻声对陈田说,他压抑着不安。
陈田一惊:“大嫂情况不好?”
走进手术室,陈田发现气氛不对:大嫂的手术已经停止进行。几个身穿手术衣的人站在房间;有人在收拾器械,显出慌乱的样子。大嫂仰面躺在手术台上,麻药的作用使得她处于昏睡中。透过洞巾,见大嫂右下腹切口上,盖着浸透殷红血液的敷料。
“呃,陈医师,”老王庄重地对陈田说,他眼里掠过一丝不安,“你大嫂情况不好:她是绞榨疝所致的小肠坏死……”
“什么,她是小肠坏死?”
“是的,你看,”老王看一眼陈田,揭去血染的敷料,用扩张器拔弄着大嫂腹部的切口。 陈田见那切口又深又大。“这是坏死组织,下腹部又板硬了一大块……”
“那这怎么办?”
“这个我们处理不了,”老王显出颓丧,“需要转到有条件的医院去!”
“去有条件的医院?”,陈田看一眼昏睡中的大嫂,又看看众人,他心头突然激起一种反感,一种愤慨,说,“如果你们早能明确诊断,不把她腹部打开就好了……”
大嫂的姐姐云霞也进来了,她听到大嫂的病情后,一拍大腿:“晓得这样,早上我们把云兰搞到城里医院就好了……” 她说着靠近手术台,叫:“云兰,云兰……”
“她还没有醒。”有人告诉她。
“开刀前,我三弟讲,从城里找一个专家来,你们说没有这个必要,”大哥说,“现在把云兰弄成这个样子……”。
“专家来也处理不了,”老王把大哥的话截住。
“ 那你们把我妹妹肚子打开就不管了?”云霞质问老王。
“怎么说不管呢?”老王瞥了云霞一眼,“你妹子她股疝来迟了,发展成小肠坏死,必须转到上级医院处理。”。他这么说着,匆匆给大嫂伤口缝上几针,弄好敷料。这时医生护士都散去了。老王又轻声对李兵说了几句,转身上三楼休息了。不难看出,他显出不安和沮丧。
李兵在手术台边,提笔写着什么。陈田问他大嫂往哪转?
“当然是市人民医院了,”李兵看了陈田一眼,“你快打120!哦,对了,你们去找黄道林黄主任……哦,我给你们打个电话。”他拔通了电话,把大嫂的病情向黄主任陈述。
黄主任同镇上医院有业务上关系。
陈田打通了120, 人家答应马上上路赶来。
这时大哥和云霞去街上借钱。
焦急等待后,120车来了,大哥他们借钱也回来了。几个人把大嫂抬上车。大嫂这时也醒了,她问是怎么回事?人们向她解释着。
“呜啦——呜啦——”120车开出了医院。
一小时后,120到了市人民医院。这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陈田他们用担架床护送着大嫂乘电梯直奔12楼外科医生办公室。
大嫂的担架床停放在外科医生办公室的走廊上。陈田去把黄主任叫了出来。大嫂正同人们说话,黄主任问了她几句。他去揭开大嫂肚子上的敷料看看,又用手按按腹部:“呃,这儿板了一大块……”最后,黄主任还原了敷料,转身进了办公室。
“呃,黄主任, 什么时候安排我大嫂手术?”陈田跟在后头问。
“不行,她这小肠坏死我们医院也处理不了!”黄主任说。
“什么?你们也处理不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黄主任往椅子上一坐上,“去合肥血管专科医院看看!”
“不去合肥,就在你们医院治疗!”在一旁的的大哥这样说。
“不行,我们医院治不了,”黄主任一摆手,“她这病拖下去要死人的!”
陈田他们便出来商议。
一听去合肥,大嫂不答应,她绝决地叫:“我不去合肥,我不去合肥!死了也不去合肥!”陈田知道,大嫂这是怕花钱。
“妹子,黄主任说你不去合肥不行,”云霞冲着大嫂说,“我晓得,你是怕去合肥花钱……傻子,你是钱好还是人好?!”
大嫂不说话了。
二哥、海哥从家里赶来了。他们又带来了一万块钱。原来在镇上向人借钱时,大哥已向家里打了电话。
二哥他们听说大嫂的病还要去合肥,也很吃惊。
去合肥是很要一笔钱的。大哥又打通了在舒城法院上班,现在在安大读研的儿子贵子,向他说明妈的病情,让他再设法弄上一万块钱。
陈田问黄主在合肥那家医院有没有熟人?黄主任说,他进修的一位老师在那家医院血管科室里。他打电话没人接,便写了个手信给陈田。
接着几个人护送大嫂乘电梯下楼。这时大嫂叫唤腹部切口痛了。
陈田他们决定包120车送大嫂去合肥。本来陈田也去合肥的,无奈家里有几个人等着看病。他只得把黄主任的手信交给了二哥,向他交代了几句。
大哥他们把大嫂抬上了车。于是120车鸣叫着向大马路上驶去……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陈田在家吃着饭,同妻子讲着大嫂转诊的经过。陈田想,此时大嫂怕早到合肥了,也许正躺着那家医院手术台上接受治疗呢!
饭后,陈田拔通了二哥的电话,问:“老二,大嫂现在住上院了吧?”不料二哥在电话那头情绪激动,劈头说道:“老三,坏了,他们医院不收,大嫂还要去南京治疗呢!”
“什么?还要去南京?”陈田惊叫,“她到底是什么病?合肥医院都不收?”
二哥告诉陈田,他们辗转到合肥那家医院,他把黄主任的手信交了进去。不巧,黄主任的那位老师去北京开会了,他的徒弟看了手信说,大嫂的小肠坏死他们也难以处理,让去南京血管专科医院治疗。二哥还说,在去合肥的途中,大嫂已在发烧了,人在迷糊中。
陈田问贵子来了没有?二哥说贵子也没有办法。他向人借了一万块钱; 正在联系在南京的一个大学的同学。等联系好了,他们立即坐动车去南京。
此时,陈田只有惊叹了。
晚上及第二天,陈田忐忑不安,连着给大哥、二哥及贵子打电话,他们都是一律关机。后来才知道,他们电话对外打多了,全都没有电了。
第四天下午,二哥神情疲惫, 风尘仆仆的从南京赶回来了。他回来讨钱。他带回来的南京消息,让人吃惊,出人意料之外:大嫂的手术在南京那家医院做的。她原来不是什么小肠坏死,而是普通的股疝、大网膜坏死及卵巢囊肿。南京医生认为:大嫂人较胖、肚皮厚、脂肪多。在镇上医院手术时,刀手老王操刀不慎,伤及小血管,血溢入脂肪层,形成脂肪性血肿,同时血染肠组织,使其颜色变黑,加上又有卵巢囊肿,刀手便认为是绞榨疝所致的小肠坏死。而在转诊过程中, 市里、合肥的接诊医生轻信,人云亦云,没有做细致的检查,以致造成漏诊情况,致使病人辗转到南京时,切口已经严重症感染,已处于休克状态了。南京医生展开救治,在病人腹部另做切口,给大嫂结扎了股疝,切除了坏死的大网膜及卵巢囊肿。手术耗时三个多小时。 目前,家里带去的两万多块钱已经告罄……可以说,大嫂这回事是从阎王殿里走了一回。
最后,二哥情绪激愤地说:“我们在南京已经商量好了,这回等大嫂病好了回来,我们去找到镇上、市里、合肥的有关医生,向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说法!”
笔者曰:医生不明,害人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