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所有的感性,都来自于对肉体的欲望。
这句话跟了言若白13年,师傅曾告诉过若白,一切的事情站在理性的角度,都可以被原谅。
作为一个被世间抛弃的人,若白谨遵师傅教诲。
(1)
1998年,若白3岁,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送到了乡下,那年城市和乡村的差异是巨大的。
水泥路和土路清晰的分开的时候,她看着父亲下了车。
她知道,这一别再见已不知会是何事,三岁的若白冲着父亲挥了挥手,说出了第一次道别的话语:“爸爸,再见。”
将若白抱在怀里的爷爷摸着她的头发,高兴的说:“白白真乖,长大了一定是个懂事的姑娘。”
同车坐着的所有人,都笑着说:“老爷子,你这孙女不一样。”
(2)
黑暗砌上天边的时候,这是若白第一次明白乡下的黑暗和城市是不同的。没有华灯初上的五彩斑斓,没有人马车流的宣泄,也没有喜爱的电影院,旋转木马,一切都不同往日。
这里没有我喜欢的凯凯哥哥,那个青梅竹马,唯一站在言若白身边的男孩。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面对无边的黑夜,言若白第一次哭了,在漫漫长夜这个贫瘠的村子。
“若白乖,妈妈生了小弟弟,以后若白就和爷爷奶奶生活。等若白长大了爸爸和妈妈就会来接若白。”
“爷爷,这是真的吗?”
“爷爷,不会骗若白。”
那年,若白清楚的记得爷爷说爸爸和妈妈有了小弟弟,我不能再和他们一起生活。
(3)
在这个村子,一待便是八年,忍受了八年的思亲之痛,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到背后的议论声。
“这就是言家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看这样子是养不活了。”
“言家大媳妇,生了孙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生了,女儿就是赔钱货。”
这些声音,从未停止过。虽然爷爷奶奶疼若白,但似乎,这一切随时可以被人取代。她只是一个赔钱货。
那年,若白一个人偷偷跑了,她想去找爸爸妈妈,在过马路的途中被一辆货车撞飞。
颅骨骨折,身体多处关节错位,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何景,只知道,一位老妇人坐在床边,哭哭啼啼。
“若白啊!你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做什么,你看看你这样子,造孽啊!”
“你是谁?”
“我是你奶奶啊!老头子,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给撞傻了。”
“我的爸爸妈妈呢?”身体每一处撕裂般的疼痛都让若白明白,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而她心心念念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在言若白面前。
这样的记忆,我宁愿不记得。
她不再讲话,也不愿亲近身边的人。犹如快燃尽的油灯,只剩一丝火苗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过她便会熄灭。
(4)
山茶树开花的时节,我已经八岁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对所有一切都不感兴趣。
我很想问问,为什么不来看我,我站在山颠上怒吼着,也只有回音绕耳不绝。
那天,我遇见了一位老僧。
我就坐在土堆上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良久他只说了句:“你与亲人缘浅,何不随我修行。世间一切站在理性的角度,都能被原谅,何必怀着仇恨。”
“师傅,我没有记忆。爷爷说我出了车祸,撞坏了脑子。”
“记忆只不过是你所看所想,我手中这个碗,我想它里面有一碗面,它便热死腾腾,我想它是一碗水,它便清澈透明。所看所想,只不过是一个形,你不给它态,它又怎么会有理。”
“师傅,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寻徒弟,昨夜有人告诉我她在这里,我便来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把!”
“师傅,我明白了。”
(5)
今年言若白21岁,她无欲无求。
世间情感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她始终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来看过她两次,此后也不见了。
若白在电视上看见过父亲,和记忆里的影子一样,但好像老了一点。
1998年,她失去了记忆,从此不再思念。
只有爷爷指着电视机里出现的人说:“若白,那是你爸爸。”眼中的平静,就像是师傅手中的碗一样,什么都没有。
当她再次站在童年记忆中的柏油马路的时候,以不复当初的模样。
再也没有一个小男孩,会过来牵着她的手说:“若白,我买了一对杯子。红色的送给你,蓝色的留给我。”
那扇铁门下,再也没有出现那个男孩的影子,终究是她先不辞而别。
她在哪停留过一个四季,也没有遇见记忆中的人,或许遇见了只是不记得了。
“还是忘了吧,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一次拿着那只杯子,是若白离开村子的时候。
连同记忆一块,留在了1998年那个夏天,随着车祸离开的还有言若白。
(6)
你如今是否安好?
南北曰阡,东北曰陌,我选南北,你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