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年,随父北上,尝以羊奶为饮,宿千里原野之上,霞光绵绵,夜半常有牧者弄笛,其声忽远忽近,不辨迷梦。
又常见四野低沉,洪荒辽阔,青草之间,牛羊相戏,有骑马牧羊人,随羊群之后,色散漫而情悠然。
如有风过,则草低羊现,天边霞光普照,浮色其上,则金辉可怜,如入画中。
每见牧者提一木桶过者,必采奶归,常畅然高呼。
“黄口,食乎?”
余便颠颠紧随其后,致帐前乃问。
“大母何往?”
答曰。
“制奶,少顷归。”
余便欣欣然揭布帘入内,端坐桌前,静待阿叔,顷刻阿叔提瓦罐出,时桌上有枣子一盆,核桃一盆,碗筷一副。
又添羊肉馍,大饼数张,乃倒奶一斤,拍胸呼。
“尔虽幼,然仍可痛饮。”
余知阿叔爱酒,且将羊奶做烈酒饮,便端碗笑曰。
“甚好,不醉不归。”
痛饮罢,便归家。
三年余,随父而行,拜别藏民,每尝有思,泣涕如雨,尝念流华,最爱天高地阔,风吹草低,牛羊相随,牧笛悠远,如画如梦。
时,余年已二十又九,近而立而碌碌无所成。
每尝,心忧烦闷,便思归故地,再饮羊奶,再闻牧笛,再与阿叔错杯大笑,再等大母制奶而归。
然已如梦,唯梦可得归,片刻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