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很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对父母,对亲戚朋友都是如此。这让我错过了很多与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每当看到父母、家庭类的话题,都会有些遗憾。
一根拐杖
我印象中,有一年春节回家,把奶奶牵到我家门口晒太阳。我看她指甲有点长了,就说,我给你剪个指甲吧?奶奶说好。我就去讨指甲刀。
奶奶安详地坐在高板凳上,我坐在她右前侧的小凳子上,拿起她的手。奶奶的手粗糙,皴裂了很多口子,指甲又厚又硬,指甲刀剪起来也不省事。我特意留了一小截,怕她摸东西不方便,剪好后,又用小锉子磨圆滑了,才把手放回去。
奶奶很开心。
孙子辈里,我和她处的时间最长,10多岁时,爸妈都去了重庆,都是奶奶带我。那时奶奶眼睛还不是很坏,洗衣做饭,很多事还能料理。
我记得有一次,和大我一岁的堂哥跑去一个远一点的同学家玩。我们走的时候没有跟奶奶说。一直玩到午饭的点过了,才回来。奶奶很生气,责备我们去哪里也不跟她说声,要是丢了怎么办。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并不作声。奶奶说完又问,没吃饭吧?我默默点头。她转身去餐橱里端出饭菜,看着我大口大口吃下去,才放心了。那个中午,不知道她在村子里喊了多少次。
有一次,她问我想吃什么菜?我忽然想起在一本作文书里看到,作者说最喜欢吃奶奶做的“海带烧肉”,于是我说,“海带烧肉”。奶奶一愣,从来没做过这道菜,甚至都没听过。但还是买回了海带和肉。中午,“海带烧肉”端上了桌子,我赶紧尝了一口,并不是很好吃,好像有点苦味。草草扒拉两口,就不吃了。现在想起这件事,估计是海带没有泡好,苦味没去尽。但我的任性,也让她没办法。
让一个70岁的老人,做一道从来没做过的菜,真是为难了她。
所幸,这些年奶奶身体都还健康,米饭能吃一大碗。平时儿孙们忙,也会抽空打电话问候她,过年回家,儿媳都很孝顺。
在这里祝她身体一直棒棒的,笑口常开。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父母都好。
工作第一年,春节回家,我给爸妈各挑了一件礼物。爸爸的是一个七匹狼的皮带,妈妈的是一个谭木匠的梳子。虽然不是很贵,但爸妈在看到我拿给他们的礼物时,还是非常开心。
总算能自己挣钱为父母做点事,以前都是花他们的钱,现在该回报他们了。
奈何三年也没个周章,一直原地打转。成家立业,一件没着落。
爸妈对我都没有什么大期望,只希望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好。村里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都抱上孙子了,他们也急,总为这个事跟我唠叨。我也一直答应他们会用心好好找,不要担心,但他们总说,你让我们怎么不操心呢?你要以实际行动,做出点什么来,让我们放心,我们才能不操心呀。我就说不出什么了。一阵沉默后,往往以语重心长的一句“自己上点心”收个尾,转到下个话题。
父亲五十出头,鬓边白发说出了沧桑。他本是个很壮实的人,年轻时做泥瓦工,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后来在兄弟合伙的厂里做些吃力的活,然后当司机送货,一晃过去了十余年。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烦心的事多,夜里老是睡不安稳,经常忽然坐起,说心跳加快。近年来,眼睛也不好了,看东西模糊。我不想让他再开车,但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说不出一句有力的话,能让他跟妈回来。所以每次打电话,总是叮嘱他注意安全,开慢点。
父亲很聪明,40多岁学的车,一直开的很稳。每次我坐在他的车上,总是很放心。人们常说四十不惑,我真的觉得说的很对。从我上大学开始,他总能跟我说很多我领悟不到的道理,避免我走了不少弯路。
母亲不一样,她不像父亲,会说很多道理给我听,但她总是家长里短,嘘寒问暖。从我记事起,家里柴米油盐的事,都是她一人掌勺过来的。
上初中时,我身体不结实,喝了一阵中药。那时候,总是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她在熬药。看到我醒了,她又嘱我再睡会儿。趁我睡下,又把饭炒好。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喊我起来。
虽然吃药的是我,辛苦的却是她。
我性格随妈,寡言少语,又有些羞涩。母亲常说,是她拖累了我和父亲,要是我像我爸那样就好了。我安慰她,说,不要这样讲,性格没有好坏,话少点也不是坏事呀。没有你,我们吃穿都维继不了,这个家少了谁也不行呀。她才不自责。
这些年,总是聚少离多。每次妇女节,母亲节,我都会给她单独打个电话,祝福她节日快乐。她说祝福收到啦,你跟你爸都开心,我们才能最开心呀。我都说好,一定努力。
今年六月份,她从重庆回来,让我一团乱麻,提不起来的生活一下子顺当了很多。
吃穿扫洒,她都包了。
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穿上干爽的衣服鞋子,地板上随处都能坐下去。家里长长短短的事,我们一起商量着办,全整利索了。真是母子同心,其利断金。
这次住了一个多月,也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每天吃过晚饭,都陪她在小区里散步,锻炼身体,说很多话。给她添了几件新衣服,她说今年夏天穿得最鲜艳。也抽空带她去南京玩了一趟。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其实母亲的愿望真的很小,她只希望我和父亲都能开开心心的,一家人能在一起,我能早点成家,他们肩上的担子也轻些。
如果这一点小小的心愿,我都不能帮她实现,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真的应该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