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如同白驹过隙,如幻似梭。农人的日子也变的好转起来,老牟实现了还原世界本色的梦。随着现代育苗基地的兴建,大棚温室升级换代。物品多样化的种植发展,青黄不接的日子一去不返。老牟再也不用趁着夜色顶着寒风去垃圾堆捡拾破胶鞋,最近老牟正盘算着新式的高温大棚,种植生长周期短,获利周期长的农作物。
时值2002年的盛夏,牟佑明结束了中考。经过近两个月漫长等待,终于等到了高中开学的日子。学校在县城里,是一所教育局改制高中。说起这学校挺有意思,学校东南一脚还有一个“校中校”。是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学生都是聋哑儿童,交流时候用着牟佑明看不懂的手语,孩子们有的眼神清澈,乐观开朗爱与人用手语交流。严重一点的有自闭或者交流障碍的。或发呆或傻笑,牟佑明看到此类“问题儿童”时常会想,如果不是当年“教书先生”的关怀和帮助,他现在读的不是高中,也许也会像这帮孩子一样,眼神中装满对世界的惶恐。对这个世界空洞麻木,无疑他是幸运的。
少年的日子总是艳丽多彩生机勃勃的,那些七色时光总是随着云起飞扬,各种念头各种幻想,像拔节的茅草疯长。稚气未脱的脸庞时常装作大人模样。
入学典礼之后开始了军训,牟佑明和新同学们顶着烈日酷暑训练队列方阵。入学后第三天,有几个同学家里有事报到来迟。在喊过报告后,教官批准他们入列。牟佑明打量着一切,被一个叫高四金的女同学引起了注意。四金同学圆脸短发,身形高挑。大热天穿一件红色休闲西装,黑色西裤。脚上一双高跟凉鞋,在太阳下闪耀银白色光芒。牟佑明心想这女孩穿着有点另类,接触久了被四金同学不娇柔不做作的性格深深吸引,不可名状的情感在四金同学和牟佑明之间慢慢滋生。像是绒毛般的胡须不知何时爬上牟佑明的嘴角,红西装留停在牟佑明心上一角挥散不掉。不经意间两人目光偶尔相对,躲闪不及羞红了脸庞。
四金同学性格不只吸引了牟佑明,同样还吸引了来自同乡镇的隋编启。新生重分宿舍后,编启同学跟牟佑明成为舍友。分配完宿舍的当晚,二人伙同胡栾蒋买来啤酒,夜里十点半熄灯后,三人坐在编启满铺红色牡丹花毛毯的床上开始喝啤酒,编启同牟佑明讲:“我发现你这货对四金同学有好感,你是不是喜欢她?告诉你,我也喜欢四金同学,我要同你公平竞争,看谁爱情学业双丰收。”说完不等牟佑明回答兀自哈哈笑了起来。等编启笑完,:“好感不好感的,哥们你也有机会公平竞争。”牟佑明扬起右手侧身向上举了一下酒瓶,编启也举起了酒瓶,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在暗夜里响起。三人熟悉了,各自聊着各自的生活趣事。牟佑明觉得编启同学能直白表达自己的情感,大抵不是那种阴损的伪君子,可称“真小人”。事实上真小人远比伪君子可爱的多,真小人会事先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让对方知晓,他们勇于自暴缺点,伪君子则完全相反,立人设为了一个目的不惜编织谎言,为了圆一个谎言又编织一个谎言。日子久了你根本分不清那一个谎言才是真实的谎言。此时的牟佑明在boyond乐队影响下愤青精神初露头角,不喜圆滑。就觉得爱憎分明,方正有规矩。这样的人简单好相处,编启的性格恰好属于此列。跟牟佑明性格有相似相通处。应该能玩到一块去,就把编启同学归类在“方正可交组。”
夜晚的学校操场寂静无声,四周几盏路灯发着昏暗的光。白色的雪花大片的砸了下来,不一会地上铺满厚厚一层,纷落的雪花挂满冬青树,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这景象是胡栾蒋先发现的,于是提议隋、牟二人出去走走透透风。于是三人走出宿舍,在雪地里乱逛。牟佑明在前面走,后面编启的双手搭在牟佑明肩上,再后面胡栾蒋的双手搭在编启的肩上,想象飞驰的火车踩着牟佑明的在雪地留下的脚印。啤酒喝的有点多,少年们的膀胱容量又有限。终就承受不了“本不是这个年纪承受的压力”,成队列向着操场进发。
出厕所后,被冷风一激编启开始踉踉跄跄的雪地上画着一个圈,怎么走也走不出的一个大圆圈,一直围着转大喊“双丰收。”牟、胡二人看编启醉酒大喊,生怕一会把值夜的老师喊来,生拉硬拽的把画圈这位爷架回了宿舍。
雪后第二天课间时分,牟佑明通过擦出圆形的窗户。看到楼下一个身穿蓝色羽绒服,长相清秀的女孩拿着扫把认真的清扫积雪,说来也巧这女孩是文理分科后牟佑明的同桌高林刘,不同与四金同学,牟佑明只觉得这扫地的女孩莫名的端庄优雅,不由多看了几眼。
高二上学期学校按照教育制度开始了文理大分班,一起生活学习一年的同学面临着分班。各自讨论着适合自己的学科,后来四金同学选择了理科班,牟佑明跟编启同学当然赌气似的看谁先“双丰收”跟着四金同学走,胡栾蒋做为“三贱客”之一,也随着去了理科班。原先班级百分之八十以上选择理科,恰好高林刘的原班级百分之八十以上选择文科。倒也省事。牟佑明班百分之八十吸收高林刘班余下的百分之二十,组建了一个全新的理科班。
分科后重点学习数学、物理、化学一类的理科知识,这类学科需要极强的逻辑推理分析能力。“三贱客”显然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公式在他们看来像天书鬼画符一样,越看越迷糊。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差,教室后三排黄金vip永远有“三贱客”的席位,课程进度讲的快到起飞。高二上学年已经开始讲述高三下学年的课程。“三贱客”课程落的太多,都产生了厌学心理。学期快结束时候,三人又密谋策划“大事件”。是夜,三人穿过绿色葡萄覆盖下的石廊,偷偷溜到厕所,翻墙溜出学校。来到“帝国网吧”,03年时候网吧刚刚开始流行,最早的网络游戏当属《传奇》了,就是马加爵玩的那一款,可不是现在“我系渣渣辉,是兄弟就来砍我玩”的《贪玩蓝月》。三人就是为了尝个鲜,体验一下网上冲浪的感觉。玩了一个通宵,第二天被人“点炮”,学校做出了要开除三人的决定。班主任依次通知了三人的家长,三人被勒令退学的命令。传到了老牟的耳朵里,老牟扔下手里的活计。手上侍弄西红柿留下的植物色素都没来得急清洗,跨上摩托车风风火火的赶奔学校。牟佑明看到父亲蓬乱的头发、唏嘘的胡茬、染色的手指。心里发酸,嘴里发苦。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像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在班主任面前唯唯诺诺的像个小学生。一再的请求通融,班主任只是告诉老牟,这事已经上报学校了,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先把牟佑明带回去,等候学校的处理通知。老牟叹了口气,低下头全然没有年轻时为了不送走虎妞跟狗剩爷爷争论的锐气与锋芒。牟佑明跟着老牟回到家,一路上老牟阴沉的脸像能挤出水滴来一样,父子二人相对沉默一路无话。
父子二人来到狗剩爷爷果园,狗剩爷爷刚养殖了一批鸭苗,刚出栏亏了不少,牟佑明又整这幺蛾子。气的狗剩爷爷上来照着牟佑明后心捶一几拳,这是自打牟佑明记事起,爷爷唯一打自己的一次,也只有这一次。狗剩爷爷气愤的边捶边说“我就是吃了文化的亏,到你这实指望出个文化人,跳出农门。难道你也学我跟你爸杀猪做屠户,身上永远油渍麻花,还是你想土里刨食,你说你考个高中差几分,要赞助我掏钱我乐意,你被退学我老脸往哪搁,你对的起我的赞助费么”。接下来的场面落针可闻。还是牟佑明爸爸先打破沉默,还是走走关系吧,找找老同学帮忙。
后来“三贱客”勒令退学改成了保留学籍留校察看、全校通报批评、写检查做检讨、记档案。这事才算完,老牟也妥协了。以为生活费给多一点,牟佑明能够安心的学习上进。这根本不是生活费多少的问题,实在是基础打的太差,根不上学习进度。牟佑明觉得大学无望了。自己不是材料,开始自我否定。于是高二下学年刚开始没多久打算退学,这事没有通知老牟。只是跟班主任知会一声,卷好铺盖,打包好行李。从学校外面找来三轮车,编启、胡栾蒋帮忙把东西装好灰溜溜的走了。再后来编启、胡栾蒋、高林刘、郑单殊纷纷退学。
牟佑明、编启去了技术学校,高林刘去了空军部队,胡栾蒋投身建筑行当、郑单殊两口子后来经营汽修行当。
后记:
学历真挺重要的,许多岗位与工作需要相应的学识与学历,牟佑明常常想,如果不是当年的盲目,年少不自知。“爱情学业双丰收”多可笑,年少时的朦胧好感没有对错,错就错在牟佑明没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才造就今天的悔恨,如果能够从头重来,可惜如果只是如果。牟佑明一直厌恶老牟规划的人生路,以为靠自己双手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切,可生活给了牟佑明无数大嘴巴……
树上
2020年10月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