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头下的微尘
读完了陈年喜的《微尘》后,心里堵堵的,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睡了一夜后,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一个爆破工笔下的那些阴魂,或许,梦里的那些片断也跟书中的文字有关吧。
读完一本书,心中有感想,那就写下来吧,权当是对作者的一种尊敬,对逝者的一种敬畏!
不太厚也不太薄、接近300面的一本书,不像小说,也不完全是散文,那是一位只读过高中的矿工自有的文体,语言简短,讲述清晰,文字有力。
每一篇里都有一个主人公,那都曾是作者身边的活人,如今成了作者笔下的亡灵。一本书记录了多少个鲜活的生命,我不是数不清,是不忍心去数清,矿工的生活场景,便在那一个个生命的流逝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填补了之前对矿工一无所知的空白,丰富又残忍!
作为作者本人,一个在矿工干了16年爆破工的中年男人,出身那么贫寒,内心那么丰富在辛苦艰难的日子里,能坚持写诗20年的中年男人,说对生活没有想法,似乎没有人会相信,说对人生没有梦想,似乎跟他一边当矿工一边写诗的现状不相符合。
在面对老父亲问“非得干这个吗”的时候,作者毅然点头,走出村头,走向深矿,不敢回头,在地上和地下不停地穿梭,如土拔鼠那样玩命地工作,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他?
他看到自己那当了矿老板的朋友和熟人,在丰衣足食之后,依然不放弃这个高危的二种,导致身体被炼金的毒气所浸染,赔掉毕生挣来的金子,最终还是留给家人一捧骨灰时,他为何
还是选择继续挖掘那深不见底的矿石、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他的儿子因为要挣钱,逃学上山去采草药,早早看到父母的辛劳而明白了金钱的重要。他作为一个父亲,一个长年在全国偏远山区采矿的中年父亲,只是发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却并没有为了儿子放弃危险又辛苦的矿工,到底是什么在催打着他?
直到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得不接受手术,他才在术后采矿一次后,选择了放弃自己干了16年的熟悉工种,成为外出打工族中的一员,而这个转型,让他成为了一名写作者,不仅写诗,还写书,很快从矿山走向了网络,成为了大众熟悉的中年男人。
很多人读他的书,看他的故事,知道了他自己的故事,知道了曾经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的故事。
知道了,也就算是了解了,了解了,也就放下了,在唏嘘的同时,人们的日子依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作者的日子却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不再是在深井点火的那个爆破工,他在城市的
某个角落里,回忆着自己的曾经,追忆着曾经的友人,试图将那些鲜活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留在这个丰富的世界里,他做到了,可我没有在他的文字里读出欣慰和感恩,也许,我还不能理解他直白又现实的文字吧。
陈年喜笔下的那些可怜人,几乎都有相同的出身:全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全都是为了讨生活而进入大山、进入地下,最后全都是因为各种原因钱没挣到,却把命搭上了。他记录得那么真实、那么直白,如同他写的那一个修理工:在电闸推上的那一瞬间,他就被绞成了肉泥!
偏远穷苦衣家的孩子千千万,大家吃着不同的苦,做着不同的苦力,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越来越多的衣家人走向了城市,走进了城市,像作者那样的70后,如今很多已成为城市里的主人,成为城市里的主力,他笔下的那些人、那些魂,占据了多大的比例,我无法去估算,但宁愿相信那只是很少、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毕竞,我身边众多的农民工,诸多的农家人,包括我自己,都在苦难的生活中,寻找到了一个出口,犹如在地底下可矿井里,寻找到了一个带光亮的洞口,奋力爬到地面后,就一直向关光亮前行,他笔下那样的营生,在我目前所经历的生活中,未曾出现过,哪怕一例,也希望永远不会出现一例。
陈年喜笔下的那些可怜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几乎都没怎么读太多的书,官方的文凭最高可能只有高中毕业,更多的只是上完的初中。在生活中能自我学习的人,就更是如同他采矿那样,可遇不可求,一个矿山打到头,或许只能挖到几粒碎金子。
知识改变命运,从某种程度上讲,陈年喜的命运也是被知识改变的,因为他爱读书、爱写诗、爱思考、爱记录。尽管他的《微尘》里并没有写知识带给他的满足和快乐,也没有写他对于知识的渴望,更没有写他因知识而改变后是否感恩,但他能上《环球人物》,能上《朗读者》,能出版《微尘》,在我看来,都是知识带给他的福利!
诚然,每一粒微尘,不管是否被人看见,都会以它自己的形态存在于世间,如果没有人耐心引导,很多人、很多家庭只会遵循“龙生龙、风生风、老鼠生来会打洞”的规律代代相传,
可我真心希望,陈年喜能号召那些矿工,让自己的后辈尽可能地多读书吧,在如今的时代,社会发展如此迅速,哪怕是在地下的农家出生,只要真正读书有成,摆脱矿工的生话,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那种拿命去换金子的营生,不管怎样励志,都不值得坚守和提倡。
在写给他父亲的诗中,陈年喜这样说道:
我们都是赌命的人
不同的是
你选择了木头
而我,选择了更坚硬的石头
……
其实,陈年喜还选择了柔软的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