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能笑着相遇,像永不会别离那样。我并不知道只是路过而已,所以未能好好道别离。
很小的时候,邻居奶奶的孙女是我的“铁跟班”,那是一个十分内向腼腆的女孩。因为她一只耳朵先天发育不良,外观很mini,所以得到了“小耳朵”的绰号。那样的年纪,是一个会嘲笑别人短处的讨厌鬼。小耳朵总是留着遮耳的童花头,五官淡淡的,任谁看都是弱小乖巧的样子。
小耳朵是我的第一段友谊。为什么说她是我的“铁跟班”呢?举个例子吧!夏天在农村,人们习惯搬个小桌子在家门口吃饭,明亮又凉快,还可以前后邻居端着饭碗串门搭话,除了有蚊子这一个bug。吃饭时我脚被蚊子咬了,嚷嚷着痒,快速吃完饭的小耳朵就会主动坐到我旁边抱着我的脚丫帮我挠蚊子块。
在我印象里,从幼儿园到小学她都和我形影不离,儿时正义感爆棚的我,也总是罩着她。小耳朵是个令人怜惜的姑娘,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的妈妈突然喝农药自杀了。那位漂亮时髦的邻居阿姨,我依稀记得十分明艳动人,不像是那么想不开的性格。彼时太过年幼,只知道这是一场令人不开心的别离,还不懂悲伤。
印象里小耳朵没怎么哭,我无意间偷听到大人们说要烧毁阿姨所有的东西,趁小耳朵还未懂事淡化母亲的记忆。我立马跑去找小耳朵,她一个人蹲在路边发着呆,我过去问她在干嘛,她突然哭着对我说:“他们把妈妈的东西都烧了,我只藏好了这个。”说着摊开手心,那里躺着小耳朵妈妈的一张黑白证件照,我心里感到一阵异样,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时隔二十年了,那个画面依然十分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小耳朵都禁不住一阵心酸。
一个每天都像影子一样跟着你的人,突然就消失了是种什么感觉?前一天我还和欺负她的男生打了架,后一天她便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和小耳朵那么亲昵,却突然就别离了,至今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我们其实都还住在同一个镇上。
二十年来,陆陆续续听到她的消息,听说她第一任继母对她不好,听说她第二任继母对她还不错,听说她不上学了,听说她进工厂打工了,听说她嫁人了,听说她嫁的人一贫如洗,听说她怀孕了……
我已然快要忘了小耳朵的长相,但每每听到她的消息都令我莫名忧伤。毫无征兆的,前年春节我在老家街上偶遇了她的爸爸,她爸爸怀抱着一个小奶娃,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淡淡的五官,不自觉涌起了笑意,捏着宝宝的小手晃了晃,就此别过。我想,这便是我与小耳朵此生唯一的重逢了吧……
之所以会写这篇,源于最近大热的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电影我没有看,只是迷上了林宥嘉唱的同名歌曲,旋律和歌词都带着满满的画面感和淡淡的情绪。大家都凭它在缅怀爱情,但我想起的却是这样一段飘忽的友情。
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生命中突然走散的人,面目虽已模糊,却给你留下了一幅牢牢刻在脑海的场景画,令你每每想到都会细细密密得忧伤起来……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再路过小耳朵的全世界,我想我们的世界可以始终交集或始终平行。
希望小耳朵余生常被人倾听,不再沉默着用另外一只耳朵去怯怯倾听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