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5日,我76岁的爷爷,离开了人世。
你能想象的到吗,在没有经历过生老病死之前,我们都曾对它有过想象,我以为我会痛哭流涕,会伤心欲绝,却没想到,当我真正面对它时,竟然是恐惧先于悲痛占据了我的心,我从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爷爷,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正厅,身上穿着奶奶之前给他置办的新衣,面带微笑,一切看起来那么的正常,仿佛躺在那的人,只是做着美梦,睡得正香。可是只有我知道,那样的爷爷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我的爷爷喜欢露出牙齿的大笑,他从来,不会那样抿嘴笑。
其实在中午接到妈妈说爷爷病重的电话时,我就有所预感,在六个小时的动车上,我竟隐隐确信,我的爷爷可能已经不在了。来车站接我的,是姑父,坐在车上听他告诉我这个我内心已经隐隐确定的消息时,我竟平静的出奇,我想,在那天晚上,每一个人肯定都觉得我太冷静,冷静的让人心生怨怼,作为唯一的孙女,我应该跪倒在灵前,诉说着我的伤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直在发抖,我是害怕的,我害怕面对死亡,面对这世上不可逆转的死亡。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我爸妈,还有三个姑姑和堂姐守在灵前,经过一夜的冷静,我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看着他,眼泪抑制不住的流。
当我爸抱着盛放爷爷骨灰的骨灰盒,从殡仪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我才真实的认知到,我再也见不到那个长得不高,略微佝偻,头顶光光,喜欢说笑的老人了,那一刻,是我那一整天,真正崩溃的时候。
我对我的爷爷从来就不了解,只知道,他从小就很唠叨我,他总是不准我吃这吃那,他从小就很疼我,他会从很远的老家,坐车去幼儿园看我,他很抠,总是把钱看的很重,他总是买各种各样的水果给我吃,他爱吃海鲜,他心脏不好,他会在楼下等我放学,他会跟我说他在杂志上看到对我好的很多消息,他会把他珍藏多年的钢笔送给我,他会用他的方式对我好,可是我总是跟他顶嘴,总是在唠叨我的时候,在心里反驳,总是觉得他老了,什么都不懂,我在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还和他大发脾气,我总是不懂他对我的好,我总是不知好歹,我总是不懂珍惜。
直到后来,我才从我妈那知道,爷爷以前过得有多苦。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爸,爷爷的妈妈带着爷爷改嫁,又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那个年代,家里太穷,刚出生的三爷爷便被送给了别人,爷爷的妈妈没几年便过世了,继父便带着一儿一女去了东北,只留下爷爷一个人,甚至还把家里的大门给锁了起来,让爷爷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后来,爷爷去部队当兵,回来后做了老师,那个年代,老师这个职业被称为臭老九,日子过得也不好,爷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一步一步成了家,有了孩子,有了我,爷爷把钱看得重,那不是扣,是穷怕了,怕再回到那个有些晦暗而辛苦绝望的年代。
我的爷爷,也不过是这世上万千可怜人中的一员。
直到现在,有些时候,想起爷爷,还是觉得莫名的悲哀。我的爷爷是在从公园骑车回家时,突发心肌梗塞,倒在了一条安静的路上,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人世。说庆幸也庆幸,说悲哀也悲哀,没有遭罪的离世,没有人发现的静静阖上双眼,无声无息,剩下的,只有亲人的眼泪和呼唤,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人生,最后,不过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