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是第几次这样醒来了，狭窄的房间，因为背阳的缘故阴冷的一如寒冬，没有鸟叫，没有暖阳，即将步入立夏的清晨却格外阴沉，灰溜溜的乌云霸占着天空不放。挣扎的撑开双眼，恍惚之间分不出昼夜。缩缩身子把头埋进温暖的被窝与空气中的冰冷彻底隔绝。直到闹铃强制打破这静止的空间。

我胡乱的穿衣服，想着上班迟到扣钱，想到让我魂牵梦绕的白杨，心情也就无端的沉了下去，而对这样的天气也不再期待放晴。

昨晚其实早早就上了床，黑暗中，闭着眼，一动不动保持蜷缩的姿势陷在被窝里，享受着最放松的状态，房门外传来室友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掺和着嘤嘤的恬笑。觉得有一丝朦胧的快乐。那时繁重的工作，琐碎的生活显现的并没有那么沉重。心中牵挂着白杨明天会不会找我也不再是问题，让我焦虑不堪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烦恼，细想不过是被春风吹落的柳絮在所难免，只是习惯把问题放至无穷大任它扰乱自身心弦。

每天出门踱步到公交站台，望着514路将驶过来的那条空旷的马路，清晨的凉风拂过睫毛也吹醒了停在温暖被窝里的心，这时候的内心是不设防备的，开始回忆起白杨的眼睛，我常常不能抗拒的停留在那个时分，直到514路耀眼的鲜红led路牌灯映入瞳孔将我拉回现实的日子。灰重的乌云压沉天空，慢慢雨滴开始重重击打玻璃，然后顺着平面缓缓滑出一条条湿漉漉的痕迹，看不出什么朝气，大部分乘客面无表情，少部分轻轻皱着眉把自己放进一场颠簸的梦。我们都在灰暗的城市中无声的奔流着。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阴郁，这是多么让人沉重的一天。

想到一年前，那时刚刚在杭州落脚，每天在不同的公司来回辗转，马不停蹄的面试，那日只有一场面试，下午一下子腾出大把空闲的时间，从公司出来，没有急着搭车回家，缓慢的走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上。热暖暖的风吹过百褶裙边，走下桥穿过凉飕飕的隧洞，再次走进阳光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的生机，一群高大茂盛的树枝强有力的向天空伸展并枝叶互相交错，每一片碧绿的树叶伴着沙沙的风声起舞。路面干净而宽敞。空气中弥漫着嫩芽的新鲜那是生命的气味。阳光缓缓流淌，我静静的伫立，面对眼前的景色，心情像五月的微风轻快而明净。我认真的快乐起来，这种说不出缘由的快乐深深的震撼着自己。转而到今年春天，即使早已立春良久，冬天的寒意却迟迟不肯退去，四月还是无法脱下贴身御寒的秋裤。直到现在只能靠身体细胞来回忆被阳光爱抚的温暖感来取暖。

下车从车站到公司的距离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我一般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就抵达办公室，房间内只有我一人，放下包，打开电脑，等待开机时，双手撑着下巴陷入一场玄想，白杨，他今天会和平常一样接我下班吗？今天上班有没有乖乖吃早餐，他的胃痛好些了吗。我该去找你吗，果然你不在身边连工作都不能专心。白杨，你不会来了我知道，我知道的。你看，我想你 想的有多么可笑。

这时李娜和孟泽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离九点只差十分钟，李娜是个古灵精怪生性活泼的人，放下包包，泡了杯咖啡走来我身边。“穆清，你说这种阴雨天何时才是个头呀”李娜嘟囔着嘴

“这个你得问气象员去。”

“我鞋子都湿透了，再下个几天雨我看我只能打赤脚来上班了。老板应该发下雨天补助的才行。”

“你长得丑，但是你想的美。”我笑着说道

“你滚。”李娜冲我翻个大白眼，边搅拌着咖啡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打开桌面文件，心生出一种说不出缘由的疲惫，我该如何向人解说这是一种怎样糟糕的感觉，到现在白杨都没有找我，手机屏幕黑的像一口无底的死井。我沦陷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实在抵制不了无声中的煎熬时就卑微的打开和白杨以前的聊天记录，就像做语文情景考试题反反复复斟酌他说过的每一个字用过的每一个表情 ，揣测他的想法与心情。而自己就像一个考试不及格为补考做准备的差生。当翻看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时，他少的只剩下零星几个字却字字如一枚薄薄的刀片，精准又锋利的割痛着我，一层一层割进皮肤，让我找不到任何他喜怒哀乐的蛛丝马迹。

今天的工作量倒是比较关照我，临近下班，李娜和孟泽还在埋头狂敲键盘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握着冒白气的水杯站在窗边，透过四十八楼的玻璃看一栋栋大楼都被吞噬在雨里。每一滴雨都包裹无边的空洞打湿着我的世界，白杨的身影没有出现在门口，没有如从前般风雨无阻来接我下班。我仰头喝完整杯热水，身体变得暖暖的，心就不会太冷。

“我终于赶在七点之前完成了，孟泽你还要加班吗？”孟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微微摇头。

“穆清，你下班了还不走，是故意悠哉悠哉冷眼看我们在水深火热里忙的焦头烂额的吧”李娜边说边坏笑的收拾背包。

“看你忙得不可开交时那五官都拧巴在一起的样子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

“我看你眉宇之间透露着哀怨气息，八成是在想白杨那小子吧。”我的心猛的紧了一下

“你就别被逗穆清了。”孟泽笑着搭着话。

孟泽关掉电脑问我“穆清，准备多久下班？”

“和你们一起。"

"我想去吃烤肉，能和我一起去吗？一个人吃起来总觉得不香。”孟泽挽起头发对我笑。

“孟泽，你真的和老公离婚了？”李娜眨巴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孟泽。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孟泽云淡风轻的对李娜微微笑。眉间却露出一丝苦涩。我对李娜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时，孟泽已经悄悄走出了办公室门口。

电梯在一层一层的下降，我知道今天也是见不到白杨了，这样僵持的局面还要维持多久，白杨，我们能不能不闹了。我的坚不可摧开始偏偏瓦解。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座城市的空气，却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李娜哼着欢快的歌滑动着手机刷看着朋友圈，一副快乐的模样。

“呀，穆清你快看，看看这是谁。”李娜激动的把屏幕蹭到我眼前，照片中在饭局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红晕，李娜用手指放大中间的位置，被放大的白杨模糊的出现在我眼前却清晰的印入我的脑海里。

“白杨和我老公在一起吃饭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赴约呀？”

“他们怎么在一起吃饭？是同学聚会吗？我看到照片中的其他人的都是白杨的大学同学。”

“我也不知道，我问问我老公。”说完低头眉飞色舞的给她的哈尼发信息。

走出电梯，风从敞开的大门呼啸袭来给我们个下马威，我下意识的拉紧衣领走向门口。李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和孟泽回头调侃她是不是被冻傻了。李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迷惑的接过来，低头看完信息后，笑着把手机交还到李娜的手中，“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无所谓。”说完松开了拉紧的衣领，双手插进口袋迎风而上， 冰冷的风吹的我眼睛生疼。

被雨水冲刷的城市显得很寂寥，我们一块站在门口，望着雨水出了神。“这雨下的又大又冷”孟泽伸出手雨水滴落在她的指间。“等阳光吧，等天放晴就好了。”我回头对孟泽温暖的笑一笑，却笑的自己想哭。各自撑开伞融进雨里，雨滴击打着伞面噼里啪啦作响，面对暴雨 伞是根本不管用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我不再做无用的挣扎，随它重重捶打着我身上每一处地方，孟泽也一无抗拒的任由暴雨倾袭全身，李娜将伞杆缩的极短倾斜的撑着伞试图抵抗雨滴飘落进来，嘴里起劲的喃喃自语，看不出是在祈祷还是在咒骂着恼人的天气。我好像走了很久却始终还未到车站，第一次觉得原来车站离我们那么远。雨滴不止正面拍击我的脸还从发间流淌下来，大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伸手试图抹掉脸上的雨水，眼泪却跑了出来，你都订婚了为什么还住在我的心上，我为什么要念念不忘。我一无抗拒的将自己交给暴雨。下吧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躲进车站，李娜拧巴着衣角跟玩水枪似的水哗啦啦的被激出来。孟泽问车站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包纸巾分给我们擦拭雨水，我一边擦拭一边看着雨从屋檐上形成雨帘落下来，心想，使劲下吧，总有一天会放晴的，我也不会再被淋的这么狼狈，总有一天，我会再一个日丽风和的清晨醒来，听着鸟鸣伴着暖阳，轻松又快乐的苏醒，穿着优雅且动人的长裙精神的等待514路的到来，对着洒落在睫毛上的阳光微笑着说“看，晴天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