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条无名的街道,来到这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人认识自己。我寻思着有哪一栋楼是可以轻易地上到最高顶,而且还要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所幸路上的行人不多,甚至少得可怜,毕竟工作日的午后人们都在公司学校或者哪里哪里专注地消磨自己的时间,除了我这样傻得可怜在烈日下追寻死亡的家伙。是的,我打算去自杀,找一个合适的高楼,备上便利店买的奥利奥以及鲜牛奶,写不写遗书好呢?也没什么人会看吧,不如写给警*察?告诉他们这里不过是一个中二少年难以忍受现实的残酷所以选择轻生,因此没必要放太多警力在上面,交给媒体就好了,嗯,就这样写吧。
我终于看到了一栋满足自己要求的老式出租公寓楼,一楼散漫地挨在椅子的老保安以及多年失修早已失磁的铁制大门,透过大门隐隐约约看到电梯间里的灯闪闪灭灭。
我昂着头看似慵懒地跟着前面要走进去的提着菜篮的妇女走进去,在她不理解甚至有点轻蔑的注视下选择了一旁堆积着用黑色大袋子装住的垃圾的楼梯口,是的,我要爬楼梯,毕竟是最后之时了,对于人生的眷恋还是有的,就让我刻意地拖慢点时间吧,反正也不剩多少了。
然后在我离我生命的终点还有十层楼的时候选择了电梯,好吧我承认我是偷懒了,但那昏暗且充斥着恶心气味的楼梯间我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好歹让一个将要死去的家伙感受世间的最后一丝美好吧。
轻易地抵达了二十二层,最高的一层,之所以说它老式也正是因为通往天台的大门甚至连虚掩都懒得,大敞开着,就像迎接我似的,天台的面积比我预想的要大,而且还是连着三四栋楼一起,太阳果然好晒,加上绝对的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水泥地板,给我一种来到月球的错觉。
当然除开那些在门不远处的晾衣架,这实在有煞风景,明明没有挂衣服却硬是要在这破坏我的心情。我尽量躲开它们,找到一块干干净净的地方,坐下来,地上没有我所想象的滚烫,甚至有些冰凉,我放下我的书包,摸出我的一本珍藏已久的漂亮的本子,对,的的确确的遗书,啊,写些什么,先写个再见了世界吧,呃,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居然没有带笔,失败失败,难得做好了准备啊,只能用手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电,我拿出我的手机,为了还有10%,只能把亮度调到最低省省电了,然后打开备忘录。
再见了世界。
其实完全不需要省什么电,因为接下来我想不到我应该写些什么了,原来除了世界本身,这里也就没什么好依恋的啊,我的人生还真是空虚啊。我将手机放回书包,将它放在墙角,然后纵身一跃,跨坐在了边上。天空亮得让我不敢直视,地下的建筑像是被融化了一般混为一体,整个世界都有点混乱,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拿出口袋里的小包奥利奥和牛奶,突然觉得有点饱,这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明明没有吃中餐,因为学校饭堂的饭菜让人厌恶,我曾向我的老妈抱怨过,她却认为有的吃就不错了,也是,比起饭堂的定时定点,老妈的慵懒大概会首先把我饿死。遗憾至极,我只能放弃掉被我压碎的奥利奥,我捏开牛奶纸盒包装,果然家楼下便利店的贵的不行的牛奶真的是好喝的呢……
难以置信,午后的风是那样的清凉,我任由着自己像鸡窝一样乱的头发飘着,继续喝着剩余的牛奶,真的好好喝呢,如果有人在葬礼上送我一盒这样的牛奶我大概会感动到不行吧,不过这完全不可能吧,毕竟,葬礼上只有白色和黄色的花,噢天哪我真的特别讨厌菊花,过分整齐的俗气的花瓣,完全没法让我感受到一丝美感,而那些人还要假惺惺地哭丧着脸把花放在我旁边,如果是西式的或许不会送菊花了吧,大概是玫瑰一类的,呃,罢了,还不如一人一盒牛奶。葬礼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我却无法带着意识去参加,只有一群“别人”在拼命地挤眼泪,弄得好像主角就是哭得最惨的那个一样,实在有点不爽啊,就和我没法见证自己来到世界的那一刻一样,甚至是来到世界的前三年我都毫无印象,这不公平,明明我是主角,而这一切我都如同无关人员,所以我应该自己去决定见证自己的死亡,否则哪一天睡梦中就永远的死去那实在是太过遗憾了,出生不是我的,但死亡可不能就这么丢了不是吗?
牛奶喝完了呢,然后呢?
让我酝酿一下嘛。
我这一生干了什么呢?今早告别父母背上书包出门,在路上遇到看上去关系很好但无法称作朋友的同学并一起边闲聊边回校,回到班里打招呼,走到座位上拿出书包里的课本然后将书包挂在桌子一边的钩子上,然后趴在桌子上,顺便听听老师通过劣质扩音器的滔滔不绝,平淡至极的上午,中午正要被几个似乎和我很熟但依然非我能作为朋友般袒露真心的家伙抓去一起吃饭,突然灵光一现,在他们迷茫的视线下离开了教学楼,绕到后边有许多猫咪聚集的地方,惋惜地摸了摸我最爱的黑猫的背,然后翻墙而出。
原来逃课对于我来说是件不同寻常的事啊,那现在的行为又算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还一副要跳下去的样子?果然是中二病的原因吗?对平淡无比的日常的反击?如果死了会好一点吗?如果死了,我还能做些不寻常的事情吗?我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飘散,对于本来坚定不移的念想产生了怀疑,一个普通的未出社会的小屁孩为什么会需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对现实的反击为什么需要用死来实现而不是在现实中进行,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死?那个人类依旧没研究出来的问题,人死后会去哪,如果死后再次回到这个无聊的地方怎么办,或者去到一个更加无聊的地方,没有坏人,没有不良,没有逃课,没有毒*品……果然很无聊。
我呆坐在边缘,失去了决心。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逃课,买牛奶买奥利奥,顶着烈日爬上一栋不知名大楼的顶部,就只是告诉自己一个道理,自己其实不想死。啊,为什么不可以在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得出这个结论嘛,现在让我回去,我该如何向老师校方父母同学交代呢?我后悔了啊,我还可以回去吗?我觉得我的眼睛很酸,然后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了,我后悔了,我该怎么回去,我想回去,救命,我,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然后大声地喊出这句话的我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