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讷言之人,话语不多,却甚是严厉。因此幼年时候虽极为顽劣但对于母亲打从心底是敬畏的,相较对父亲的依赖,与母亲总是有些疏离。
细细想来,真正意义上对于母爱的感知,大约是缘于十多年前那次归家之路。隐约记得那是盛夏的午后骄阳似火,如洗的天空,云彩受不住酷热,躲得无影无踪,连一向聒噪的夏蝉也收起了歌喉,贴着树荫低低的飞,似乎怕被阳光灼伤了翅膀。母亲同我从距家十五里地的学校步行回家,一路走来,绵延的山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足迹。
或许天太闷热,或许路太冗长,行程渐半的时候我的身体提出了抗议,双腿好像铅注一般,步伐愈来愈沉重,终于再难移动半分。看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无端的一阵懊恼涌上心头,索性站在原地休息。大约过了一刻钟,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望去,却见母亲手里拽着一把杨柳枝条,急急向我走来。母亲在我身旁站定,并未多言,一双手上下翻飞,不一会一顶漂亮的小草帽就呈现在眼前,戴着吧,我们继续赶路,待我回神过来,母亲已大步走开。
其实,小孩子的坚持,大抵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没一会,我的步伐就再次慢了下来,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要加油,加油,终究还是败给了弯弯曲曲的山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三轮车爬坡的突突声,胆怯的我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母亲,看到我的注视,母亲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出声。我失望极了,低下头,别过脸去,避开母亲那为难的神色,心头弥漫着悲伤。然而,就在我以为母亲已经放弃的时候,师傅,能捎我们一段吗,母亲那犹豫的声音低低的传入我的耳中,更让我惊讶的是已经渐远三轮车竟真的就这样停在了不远的前方。看到这一幕,母亲携我快步追了上去,一路上少言的母亲,不停的说着感激的话。
年少时的我,只是兴奋、雀跃可以免去一路奔波,却不知这一路行来,饱含了母亲多少苦涩。时隔经年,年岁日增,我才明白木讷少言的母亲鼓足了多大勇气才拦下那辆承载这我希望的三轮车,才体味出其中那深沉的母爱。诚然,我知道不计其数歌颂母亲的诗歌,文章,但内心深处总是不置可否。因为生活中的母亲给我的感觉总是严厉、刻板居多,现在想来,当年不善言辞的母亲,为了让我免去奔波之苦,大概是拼劲了全身的勇气。
对于母爱更深的理解,则是上大学之后才领悟到的。08年的冬天,那时我还是一个刚入大学校门的学生,九月的开学季,我带着衣服、被子等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在母亲的叮嘱中踏上了新的征程。
异乡的冬天比来的似乎要早一些,刚到十一月份就感觉到丝丝寒意,于是就给母亲打电话问问家里有没有闲置的棉被,希望寄一条过去。打完电话的第三天早上五点钟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那边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被子到了,你来火车站取一下。
在火车站的出站口远远就看到母亲站在那里,身旁放着一个硕大的编织袋。母亲说家里的被子搁置久了不暖和,赶做了一条新的被子,怕邮寄太慢,就连夜乘车给我送了过来。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早就到了,为了不影响我休息,她在冬日的车站等了三四个小时,待天蒙蒙亮才给我打的电话。
我没办法想象我的母亲一个不善言辞、容易晕车从没出过远门的人,是怎样昼夜兼程把这个厚厚的棉被给我送来,就为了她的女儿可以温暖入眠。我不知道为了我的一个电话,母亲付出了多少辛苦,虽然母亲什么也没说,但我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这就是我的母亲从没说过她有多么爱我,可是她却用行动一次次诉说着她对我深沉、无言的爱!
关于母爱,有太多言论,太多溢美之词,但细细想来,母爱真正的伟大在于雪落无痕,真爱无声。谨以此文献给母亲,惟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