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消费,古已有之。如今,“阶级斗争”出现新的动向,人情消费也今非昔比,味道迵异,写篇指南厘清一下,颇有必要。
昨晚妻子收到短信,说是久未联络的高中同学死了父亲,要大家去参加葬礼。过了一会儿,又有此事的召集人打来电话,妻子很是犹豫:虽是同学,毕竟多年没有交集,串这样的场子,实在有些无厘头。但是,如果接通电话,又很难推辞。她问我,我说不想去就别接电话了。
妻子是中学教师,昨天的课多,说很累要早些休息。躺在床上,电话还在打,临近午夜,已经打了五六遍。看来,不给个说法,这一晚就别想睡觉了。
“看来他们不准备放过我,要不我回电话过去吧?”妻子说。
“你看吧。若是不准备去,你要想好措辞,譬如外出学习之类,总之你要不在郑州。”我说。
“好吧。”她说。
“还有,对方有可能会说,你人不能去,可以把份子钱随上,你怎么办?”
“就是呀。真有这种可能。”
“而且,若是死爹的人是个官儿,召集人再是有求于他,行情有可能被轰抬到数千元,你要有思想准备。”
“吓死我了!咋办呀?”
“我教你吧——你说就不麻烦了,刚好最近你有事要找那个死爹的同学,到时当面补上。”
死爹的是位男同学,妻子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召集人是位女同学,在某高校教书——是不是教书的人都比较认真执着?后来妻子回话过去,果然对方就要求把份子钱先随上。要不是预案做得细,妻子还真应对不了呢。
当年,我爹死的时候,一共召集了五个人,都是当时跟我来往密切的,另外还有几个听说消息主动去的……算是个简朴的葬礼。之所以通知那五个人,是因为父亲溘然长逝,突如其来的疼痛击溃了我,想让亲近的人帮我扛一下,以我后来的坚强,此举就显得不够淡定了。因此,多年之后,我始终对自己因这件事惊扰到朋友耿耿于怀。
很多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当局的人若是内心不够强大,一般来讲都在劫难逃。我曾有过败走麦城的经历——那人是市里某部门的什么官儿,我只在别人的饭局上遇到过他,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却没说过几句话。后来,收到短信说他儿子要结婚,我装做没看见,过两天他又打电话过来,我嘴上应付着,却没准备出席。然而,他两三天打一遍电话,像是在倒计时。我是在最后一刻败下阵来的——当时已开始反腐,中午不方便,他特意把婚宴放在晚上,也没有婚礼,仅吃饭收礼而已。到了饭点,我已在家里吃上晚饭,却接到那人的电话,问“兄弟,走到哪儿啦?路上堵不堵?”就这样,“兄弟”实在没办法,只得匆匆驾车,跑去交了五百元钱了事。不过,从此我再没见过这位“哥哥”,也没有他的一点音讯。
说了这么多,就像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其实,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位“哥哥”非常好玩儿,我们这么小的小百姓他也看得上,颇令我受宠若惊。我心里想,官老爷们若是拿出这股劲头为民请命,定能造福一方,泽被天下,该有多好啊!
借此契机,想给妻子多普及些人情消费的常识。我就问:“如果一个爹死了,他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官、商、普通职工和农民,葬礼应该怎么操办?”
“不知道。”妻子想了想,回答说。
“一个葬礼,四个礼桌,各收各的,谁扎摊儿谁受益。要不然,四个人的圈子不同,消费水平不一样,混在一起最后很难分帐。”我说。
“这也太可笑了吧?”妻子说。
“可笑什么?这是真事。朋友刚参加一个这样的葬礼,回来给我讲的,要不然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大家都很习以为常,没人觉得可笑。”说这话的时候,我真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个尝过些世态炎凉,却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如今很多事情,我也弄不明白,写这篇所谓指南,纯属扯淡,诸君笑而置之,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