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时候,天气是最舒适的,很多人都忘了这一点,忘了小学的语文课本上的春天插画和四月校内传到校外的朗朗诗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我们忙忙碌碌的,忘了感受自己的呼吸,感受自己的身体。每一天,每一秒,做着机械的运动,脑力的苦力的,我们机械地与人交往,按照历史遗留下来的规律章法机械地活着,然后,由宇宙控制我们机械地死去。
去年四月,我独自一人回了趟老家。大巴车已经老旧不堪,准确的说那不叫大巴车,我们这管这种车叫中巴车。车体的颜色已经被铁锈腐蚀,轮胎被压得有些扁,但行驶的时候也算平稳。我坐最后一排,后排有后挡玻璃,回头看的时候,轮胎印也还算笔直,就是苦了那颗被压坏了的小草,车开的不算快,因为是乡间的路,路上几乎都是我们当地特有的鹅卵石,雨天在这种路上是特别难为司机的,那天又正好下雨。中巴车缓缓地颠簸着走了,也没跟那颗被压坏的小草说声对不起,这也怪它,长的地方不太对劲。
我们那都是大山,很高的山,说是几十年前大胡子土匪就乐意这种地方,扎了根就立了山寨做山寨大王,老人家说他们可不像电视剧中那种山寨王,外表坏内心正直要打小鬼子,那些土匪很脏又没文化,眼睛长得跟狼似的,只要你有吃的他们就抢,他们不是人,是野兽,没有人性的。
说是那年土匪没有吃的了,那年庄稼收成也不好,大胡子搜刮不到粮食就抓了一个人上山,那个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人们都说是被他们给吃了,但也不敢议论。后来在政府的打压下那几座山也就平静了下来,听说山里以前是有老虎的,现在也没了,跟土匪一起没的。
现在山与山之间搭了桥,特别高,听说还有外国人来这些桥上跳伞,跳下去就是近百米宽的大河,那河水还算清凉,不像长江黄河,它泛绿,绿油油的,有些桥下的河水流速快,我坐在车上不敢往下看,会晕,想吐。
过了这座高桥往右边的山路走一个钟就是我们村。
我们村后有个小寺庙,母亲的生日是二月十九,观世音菩萨也是这天生日,以前母亲常说自己是和菩萨一天的尾巴,倒也没错。
寺庙后面是一座小山壑,这座山壑上有块奇怪的石板,石板上有青苔,石板上写:噬姬儿,快快来,不要在阴山背后崖,阴山背后崖风又大雨又大打湿你的绣花鞋。
石板下有一颗小树,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种的,我很少回去,有时候多年也不回,所以我决定在那种一棵树,我清楚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种树,我在石板上刻了我的名字,我又怕名字会消失,我就在它旁边种了一颗小树。
十八年后,我的名字消失了,名字那块地方能看出跟别处不同,就像它发生过什么故事。那颗小树也不见了,在石板的二十米开在有一颗树,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给曾他挪了位置。
四月正是春风吹十里的季度,如果那颗正被春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正是当年我种下的树的话我想它一定是在对我表示欢迎,情绪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突然之间就高兴,人们都说情绪是可传递的,那此刻的情绪肯定是它传递给我的,我感觉它在念诗:
噬姬儿,快快来
不要在阴山背后崖
阴山背后崖
风又大,雨又大
打湿你的绣花鞋
绣花鞋,老山怪
一去一来吓小孩
不要闹来不要吵
快把煤油灯点起来
快去迎接新姑爷
拄着拐杖的云 201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