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三是一个屠夫,十余年的经验积累让他每一次提刀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利闪闪结束一头猪的性命,那手法叫一个漂亮,飙出的血一滴不剩地都淌到了盆子里。比起那些摸索了半天把院子里弄得人仰马翻的生瓜蛋子,程老三的在那个时代就像是神一样的传说。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能吃饱饭都不错了,一般逢年过节或者是遇到红白喜事了那些殷实人家才舍得杀头猪,小门小户就不用提了,一年半载能夹上两块猪下水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生意不是天天都有,程老三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他的主业以种庄稼为生,遇着谁上门来请了再去帮帮忙,当然,这个时候也就是全家人开荤的日子。每当程老三的儿子馋的时候,他都会倚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有没有陌生人上门,从日出盼到日落,泄气的时候就会问程老三:“爹爹,你啥时候还能去杀猪呀?我想吃大肠了!”
此时,程老三就会亲昵地摸摸儿子的头,然后笑着说:“快了,快了!”究竟什么时候有生意上门,程老三也不知道,这种事就像守株待兔,有一个是一个,没有也不能强求,生就粗茶淡饭的命,光想大鱼大肉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天,程老三刚吃完早饭正准备下地锄草,生意就来了。原来离此二十余里的小胡营村的胡老爷子寿终正寝,一家人商量之后决定办一场喜丧。一想到这种事不仅有红包拿,还有下水可以带回来给孩子解馋,程老三喜不自胜,人穷志短没办法。二话不说,程老三套上马车拉上报信的人一路尘土四起地往小胡营赶去。
收拾停当之后,天已经擦黑了,程老三不顾主家的再三挽留,带上自己应得的东西快马加鞭地往家赶去。
走到镇子西边离家约有五里地的时候,程老三隐约间看到前方有草丛里一个花色的包裹,眼神不好的人肯定以为是开的野花,可这些却瞒不过眼睛贼亮的程老三。呵斥住马儿停下,程老三扬起手中的鞭子捣了捣地上的花包裹,突然里面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啼哭。程老三先是吓了一跳,立马他就明白了,这是谁家丢掉的孩子。本想转身就走,程老三又鬼使神差地把包裹解开,原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里面有一张纸条,程老三也不认得字随手就扔了,突然他发现孩子的屁股下面有一个红布兜,打开一看原来是好几块大银元,还有一根黄灿灿的金簪子。一看这么多财物,程老三两眼放光,要是指望自己干的话,那得几年才能攒下这些家业啊!孩子程老三是不可能带回家的,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多一张嘴,那不等于用这些钱白白养活这个孩子?程老三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好人好事,这样高尚的情操对于他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钱拿走,孩子弃之,让他听天由命去吧。
把钱装入自己口袋之后,程老三策马扬鞭开始往家跑。走着走着,程老三越想越不对劲,能把孩子放在这儿的肯定住得离此地很近,再加上孩子身上的钱财,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如果哪一天被别人查出是自己偷拿了钱财而置孩子于不顾,那自己以后还如何在家乡混得下去?思来想去,程老三的心里越来越乱,把钱留下他舍不得;带着钱走把孩子留下,又怕以后生出事端。终于,做了多年屠夫的程老三起了杀心,驾着马车在孩子身上辗了过去,那股血腥味不久就会招来附近的狗或山上的狼。到了明天以后,这里除了暗暗的血迹,一切将会烟消云散,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充其量是被弃的孩子没有搭救,结果被畜生给糟蹋了。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之后,程老三哼着小曲慢慢悠悠地回去了,那个暮色笼罩着的傍晚就像一场噩梦一 样,除了程老三这个当事人心里一清二楚,其他的也许只有天地鬼神知道。
很快,村子的轮廓进入了程老三的视线,一想到从今以后自家的生活要提高一个台阶,程老三心花怒放。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食夜草不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老天爷都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自己的眼前,如果再不争取的话,那不是个傻子了吗?正当程老三志得意满的时候,只见那匹马像疯了一样风驰电掣地往前跑,任凭程老三如何挥力抽鞭子,它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仿佛那已经不是它的皮囊,眼看就到了自家的门前,程老三绝望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线生机,马儿大概是想快些回家吧。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在程老三刚刚跳下马车准备长出一口气的时候,马儿突然朝着他猛冲过去,那辆两百多斤重的马车像脱了弦的箭一样把程老三挤在门框上,右边车把当场从程老三的前心戳到后背,那个惨状跟半个小时前马车碾轧过的小孩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程老三死于非命,结束了他手起刀落的一生。从此,世上又少了一个手法精准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