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大家会说我消极,可是活这么大了我确实没有做到真正的战胜自我。藏在我内心的自卑是一切的根源,这根源是先天性的,源于不能改变的算是残疾的面孔。
相比那些较为严重的残疾者,我这是微乎其微。我能吃能喝,我会说会笑,我脑袋瓜不太笨,我会独立思考。然而,我永远走不出自己的自卑。也许较小的时候人天性里没有自卑,我可以无忧无虑的玩乐嬉戏。直到我能够明白极少数小朋友异样的眼光,异样的话语,我开始正视我的问题,先天的问题。也许自从那时候我开始藏匿起勇敢,开始种下自卑。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我稍微大点想去改变却总不奏效。父母和老师没有刻意去重视这些,他们仅有的只是溺爱和夸奖来给我信心。然而对于一个把自卑刻进心里的幼儿来说,这些微不足道。
因为内心里藏着自卑,所以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而父亲并没有真正体会到这种儿子心中的病根,他每次让我去邻居家借东西我都推脱不敢去,他会归咎于我的懒,那是我是真不敢去。小时候我会觉得所有人都是拿异样的眼光来看我这个长相丑陋的男孩。长大以后的我变得沉默寡言,还是不敢去邻居家,以至于我虽然生活在村子里,却不懂接人待物,正常的人际交往都有困难。我把这一切归咎于父亲母亲的教育失败,如果当时他们不仅仅认为我是懒惰,而是积极主动的带着我去每家每户借来送往,带着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我还自卑,但是那样至少我会敢于接人待物,不至于对人情世故那么生疏。
那时候和我同班同学有一个和我一样的面部残疾。他和我的区别在于话说不清楚。妈妈常常拿这个区别来夸奖我:你至少比他话说的清楚。我那时候的一点点自信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我知道我不是最差的,我至少说话清楚。长大以后出门在外,不是所有人都会避讳我的缺陷,他们会很厌恶的说我话说不清楚。是的,虽然很多人认可我说话没问题,还是有另外一些人不认可,他们更多的以面取人,他们认为既然发育的不健全,那就不可能做的那么好,也就听着不顺耳。每次碰到这些说“实话”的人,我都好心伤。这点自信也挫败了一些。不过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语言的标准话,尽量把话说清楚。我长大对我的疾病有所了解以后,知道了许多小时候不知道的。其实妈妈为我做了很多很多,只是她没有说而已。
一出生,我给家里人带来的并不是欢笑,而是紧张。我后来得知,我刚出生由于上嘴唇发育不闭合,导致无法正常进食。照顾一个这样的孩子,多么不容易。一岁之内我做过几次手术才能正常进食,也才真正有了我后来说话清楚,有了我那一点点的自信。
唇腭裂并不是无法纠正的疾病,可以通过多次手术更好的修复以达到很好的效果,功能性的和美学上的。小时候可以被动的被爸妈安排去做手术,可是这个手术不能一次性做好,它需要二次手术,也就是稍微大点再做一次。我小学的时候,妈妈曾经提出过让我再去做一次手术。当时恐惧大于自卑,我说服母亲不去做这手术,那时我心理优势是能说清话,并没有把长相难看放在第一位。所以12岁那次我错过了。也从此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再大点,妈妈又一次提到做二次手术,我说服自己,去了。因为这时已经明白我自卑的根本在于面相难看,也想去改变。当我跟着母亲来到省城的各大医院听各种医生的描述和解释,我又一次怯退了。修复的难度,修复的效果,还有为此付出的代价,对于我和我们家都是无法接受的,我从此不再心存侥幸的想通过面部矫形来改变我的面相了。于是乎就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而内心的那份自卑也承继下来,成为我永远的无法超越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