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爹用手捶着累得直不起来的腰,心中感慨“真的老了,不是一年两年的刚大哥了,已经被别人叫刚爹十几二十年了,能不老吗!”
已经整整七十岁的刚爹弯着腰在种花生。别人家的花生苗都有寸把长了,刚爹这两天才有空整花生地,下花生种。花白的花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地还是那块地,人也是这个人,平时一上午搞定的活计,现在断断续续要一天时间还没搞利索。
刚爹将锄头把放在地边上,人坐在锄头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合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了,用力吸上一口。
这烟是清明节那天,侄女回家买来孝顺他的一条白沙烟,他拿到店铺换了两条相思鸟,平时刚爹吸得都是自己种的叶子烟,这个烟味道温和多了,没有叶子烟那么呛喉咙,刚爹好这一口,此刻正有滋有味地吞云吐雾,歇会儿。
刚爹想自己这辈子命也太苦了。
幼年时,母亲去世早,留下十二岁的刚爹,以及刚爹的二弟和三弟。刚爹父亲也一直没有再婚,将他们三兄弟拉扯大了也撒手人寰。
刚爹和二弟因家穷,勉强成了家。刚爹娶的妻子是偏僻山区的,大嗓门,大脸盘,模样周正,人还算勤劳,论持家过日子,没有别的女人那样会精打细算。
他的二弟找的弟媳可就更不行。她是一个株儒,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经常一手叨一支烟,一边手舞足蹈,没有她不懂的东西,人称“精怪”。
但是这人太懒了。也没有生育,领养了一个别人丢弃的女儿,也就是刚爹的侄女。自己不带,全靠刚爹俩口子帮着拉扯大。
三弟头脑迟钝,要他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手脚慢,有一身哑巴力气。以前刚爹父亲在世时,父子俩相依为命,父亲去世后跟着刚爹一起生活。现在也老了,不愿做了。
刚爹年青时儿女生得好,两儿一女。那时日子虽穷,一家人也和和美美。女儿小时候在去外婆家时被路上一条狗咬了一口。当时也没人在意,更没人想着要去打针。这女儿生得白胖胖的很可爱,伤口没多久就好了。
到女儿十二岁那年,忽然发病,像狗一样吠,抓住东西就咬。送去医院治疗,医生说是潜在的狂犬病发作了,没多久就无治而亡。
如果女儿在世,现在应该有四十岁了,也许已经生儿育女,或者孩子都有出息,应该比自己三个孙儿还大吧!刚爹发现自己能够心平静气地想女儿了。以前每想到女儿的离世,刚爹心口就隐隐作痛。或许自己不久就会和女儿见面了吧!
刚爹和妻子因女儿的离世,有几年神思恍惚。但日子还得继续,还有俩儿子要养大成人。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相继帮他们娶媳妇儿。
破破草鞋捡成双,两儿子都长得高高大大,因家贫,没读多少书,找的两个儿媳都有轻微的疯病。但也都生了正常孩子。生了孩子的俩儿媳常疯疯癫癫,连饭都不做,经常衣不遮体到外面疯跑,生的孩子都靠刚爹老两口带大。
两儿子没有手艺,在外做些力气活,勉强糊口。现在孙儿也十几岁了,早已出外打工,俩儿子也在大马路边自己的土地上,修建了一层房子,分开各自过日子。
留下刚爹和老伴在老房子里独自生活。刚爹俩口还种了两亩田,儿子们不种菜,刚爹将地都刨出来种了菜,豆子红薯花生等农作物。自己动手,虽说不上丰衣足食。起码不需要花钱自己去买了。
老伴一个人将地头边角种得茶叶都釆摘回来,一年也能采收十几斤干茶叶,也有一两千元收入。新笋出世的季节,老两口去山上掰小竹笋,晒干了买给饭店,也能买千把元,虽累得腰酸背痛,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年纪大了,不能帮人做工了,该要用钱的地方总是不小心冒出来。
刚爹将烟屁股丢脚边,拍拍屁股上粘着的泥土,佝偻着身子站起来。看到地坎边有人在坎边摘什么呢?
他老眼昏花想和人打招呼,那边有声音传来“老头子,花生种都种下了吧?”
这是刚爹老妻菊娭姐的声音,这老婆子只比刚爹小两岁,身子骨硬朗多了。大嗓门也比以前小了。她这几天总在矮坎边采摘金银花和嫩叶,听人说一斤金银花和嫩尖做成茶叶能买一百元一斤,老婆子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寻寻觅觅,已经晒了两斤干了。
老婆子有自己的打算,这些钱她要去集镇购买两套寿衣寿被,没有女儿,这些都得自己准备,指不定什么时候一闭眼,连这最后的衣服都没准备,说出来不好听。
刚爹咳嗽了两声,对老婆子说“就快好了,等下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