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样的呢？”

几年前张小胖也这么问过我，时隔多年，小胖从局子里出来以后，我们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每天在一起浪，经久不见，他再次问我这个问题，我以为这个灵活的胖子有经历了什么情感危机，结果并不是他。

“小马他昨天找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他的现在。”小胖又喝了一口酒。

小马啊，我们仨小时候撒尿活泥巴一起长大的，那真是一个毛崽子，闯祸什么的都是小马起的头背的锅。那个毛崽子无论怎么被批评，他那双眉一直挑的剑一样凌厉。

后来，我们四散而去，时间真的是可以让人们聚聚散散，有来有回，就像现在，我和小胖再一次聚到一起讨论起来欢乐的仍像是在扮家家酒。

张小胖喝了不少酒，他给我讲了半夜小马。

小马的初恋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火小山，那是一个清澈似水的姑娘呢，小马在分手多年后仍然这么向小胖说的。

“我问小马，你觉得爱情是什么样的呢？他当时想了好一会，当时以为就像方便面一样干脆，想方便面渣一样琐碎。”

张小胖自己说着，我除了偶尔问一句“然后呢”都在嗯嗯啊啊的应对着听。

没等我提出疑问，他说，你知道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那是一个冬天，天上下着小雪，天有点凉，当火小山忙忙碌碌的赶到学校，一旁的小马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掏出语文课本，看着她用力地哈了哈手，看着她长长睫毛上的冻成小冰屑的水珠，然后便看到了她左眼上少了的几根睫毛，想起前几天他早晨去火小山家，火小山出来开门，结果被铁门的槛拌趴在开着的半扇门上，那一直令她引以为豪的长长的睫毛就这么粘到了门上。

想到这，小马噗嗤一笑，火小山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的白痴笑容心想真是怎一个贱字了得。

“我们在一起吧。”小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火小山仰头想了想，用笔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用力地想了想，然后说“好。”

他们在认识七年零六个月多的日子后冒着学校开除的危险偷偷地走到了一起，以至于当时的张小胖和我都不知道。

小胖问我记不记得小马第一次抽烟？

我当然记得，我们仨出去吃饭，小马拿出他从他爸爸那偷来的一根中华点着了抽起来，呛得他咳了半天，他低下头的时候我似乎便看到了他眼里的难过，他掩饰的极好，那根烟抽完后言语和表情都很难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一直到那天我小马把我灌醉把自己也灌醉后和张小胖说了他失恋了，当张小胖问他是谁，问他其他的，他一句没说。

小胖说，那天他还说他烦，想喝酒想骂人，但又没人招惹他，就是她惹了他，但他舍不得。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那句像方便面一样干脆，像方便面渣一样琐碎。

“我们在一起吧。”“好。”这便在一起了。如此，以至于我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太干脆。

小马记得他们认识多少天记得她爱吃什么小吃，记得她的笔记，记得她在小本子上一遍一遍写下小马的名字时的认真神情和她的笑。小马在他们分开后很少再提过她，除了那次他说“想喝酒，想骂人，可又没人招惹我，只有她惹着我了，我又不舍的。”我想小马那次是累了。

后来小马浪的飞起之后终于落到了低谷，高考失败，父母离婚，爷爷去世，接连的打击压的他那剑一样的眉终于弯了下来。他一度变得做事情畏畏缩缩，甚至不愿意再与人交流。

于他来说，于小宋的出现像是诗与光突然闪现。

当小马与妈妈搬到B市的时候与隔壁的于小宋认识了，怎么说呢，小马的第一印象是虽然说不上多么漂亮，但算得上清秀。

小马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发呆，然后开始百无聊赖揪着自己家的花，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揪着就像在薅社会主义羊毛，于小宋静静地从院子的那头看着他揪了一下午。

每天如此，一周过后小小院子的花终于全被撸秃了，而小马开始注意在一旁一直有个女孩在看着他。

突然的一股凉风吹的小马一个寒颤，发现已经到夏末了啊，那么秋天都快来了啊，原来自己已经不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了。

第二天，小马特意带了一件妈妈的薄薄的外套来到院子，却没有再看见于小宋。

小马开始无由地担心起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感冒了？被家长训斥生气了？

小马自嘲一笑，心里叹了口气，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自己和她恰好在同时相遇在这个小院子，一个破坏花草，一个看着他破坏花草，说不定还在心里抉择是不是要指责他呢。

我心里想，小马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相逢的路人而已嘛。

小胖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说，我起先也觉得他想多了，不过在一个人处在人生低谷再低谷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着他，不安慰也不打击，就这么静静地陪着，陪他走出低谷，陪他一起安静地坐着，一直到他想通了生活，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让他看到希望。

是啊，我知道那时候的小马有多颓废，高考过后我们分开的，各自去往各自的城市，然后去往各自的大学，过上各自的生活，偶有交集也是多年后再次碰面互相寒暄，吃吃饭喝喝酒而已。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到，后来呢？

后来嘛，于小宋在几天后又回来了，天知道她去做了些什么，不过只知道小马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同时见到了她的男朋友。

果然不是每一个故事的结尾都是大完满，至少小马不是。

小胖说，当时有一个女生追小马追了五年，从初中一直追到高考后小马离开，而小马一直没有答应，那个女孩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他们还有没有联系已经无从可知。

我忽然想起小胖自己，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叫李狰狞，一个性格和名字一样狂野的女孩。

如果问我第一次见李狰狞是什么感觉，我一定会说：“野，就没看过这么野的丫头！”

但是小胖喜欢啊，小胖脾气好，他说这样好啊，性格互补，可到最后也没见他补上了。

李狰狞天天一个人回家，小胖在远处偷偷跟着她，跟我们说要保护她回家，我们笑骂他说，要是真有坏蛋也不见得是你保护她还是她保护你呢。听了这话他仍是憨憨一笑。

鬼知道是不是我这乌鸦嘴起了作用，李狰狞被抢劫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小胖，他看到那个汉子拔出刀子不但要劫财还要劫色，他站到李狰狞面前大喝一声，汉子临时起意一刀捅了过去，也许是爱神附体，胖子把刀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反捅回去。

李狰狞把小胖送到了医院，报了警，人就不见了。

我和小马从未再见过李狰狞，小胖也是。

因为是正当防卫，小胖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一直到上周他才出来。

原来爱也会让人变得有勇气，有勇气面对低谷，有勇气面对歹徒，有勇气面对不可预知的一切。

我想我们都是一样啊，喜欢的人永远也追不上，即使你为她做了一切你可以做的，你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送她回家，最后一次偷偷看她，而真正的最后一次确是小马与火小山的分开，小马与于小宋和她男朋友一同见面，那个追了小马多年未果的女生知道了他搬家的消息以及小胖和李狰狞碰到了歹徒。

大家都一样啊，永远追不上自己喜欢的生活的步子，却又从来不肯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