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着的人们,在光陆怪离的城市里独自行走。独自穿过黑暗,也曾被人海吞没内心惶恐,但等到下一个黎明到来时,依然是这些人在同阳光一起闪耀着,而他们餍足梦想过后发出的满意叹息,恰似拂晓的天空中第一只飞过的青鸟,循入广阔天地间,最终找到了自己灵魂的栖居之处。
第二次读毛姆的这本著作,中间间隔两年,这两年,恰好是自己从大学面向社会的一个过渡期。
灵与肉,平凡与不凡,始终是潜意识里的一条河流,千山万水的一生,这个命题实在需要考量一辈子。
小说中的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的人生以四十岁为一个转折期,将之生生截为两段迥然不同的人生。前者平凡如路人,是一位证劵经纪人,有妻有子,生活安逸美满。后者乃是殉道者一样的人生,没有经济来源以及与这个世界相连的一切物质依托和感情维系,只凭着心中强烈的意愿指引,是充满野性和灵魂深处的本性的驱使让他为此燃烧着。
虽然最后为之死去,但斯特里克兰德的灵魂和艺术都得到了最好的归宿和圆满,使他不停的追寻下去的那团火已经熄灭,一直禁锢着他的那个恶魔已经走远,而天才的一生极富于戏剧般的画上了句号。
平凡而安稳的一生对人们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在现实世界里,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签是被物质化的,是肉眼可以看见的。斯特里克兰德早年是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在一个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年纪里,想要跨越这种禁锢和成功所带给自己的舒适区,显得无力而又荒诞。
“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为狂放不羁的旅途。”
世俗的道德准则以及良心在他心中丝毫没有分量,从始至终,那些井然有序的东西是扼杀一个天才的最大摇篮,我们都活在这种机制中,微小如尘埃,而最后最终将被它吞没。
斯特里克兰德被当时的大部分人所唾弃,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平凡的人无法通透的欣赏到他身上那种原始的欲望的震撼力,而他甘愿成为梦想的囚徒。
人生总是带有缺憾的,他为了艺术时刻保持清醒,隔绝掉一切使自己舒适的环境,小说中的“我”对此有很多关于这点的描写,斯特里克兰德虽然有着极富于肉欲的表象,但是当有女人被他吸引时,他却毫不留情的加以拒绝,对此表示很是厌恶。他完全不在乎身体上所获得的快感,也不愿意坐使自己更加舒适的沙发。
在某些时候,到底是肉欲禁锢了我们的精神,还是精神支配着我们的肉欲,不得而知,而他却能超越肉欲的阻碍,随心所欲的延伸着自己的精神王国,他比绝大部分还挣扎在华丽的表象世界的人更自由。
而在选择追求自己的本真抑或是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谁更幸福这方面没有更好的答案。
小说中的“我”在小岛上遇见了一个落魄而快乐的医生,早先二十年拥有最好的一切东西,本可以留在城市中获取令人艳羡的生活,却在一次经历中邂逅了令自己称之为归宿的小岛,这个年轻医生甘愿放弃一切留在了这个小岛,二十年后他成了一个贫穷的医生,而被他毫不珍惜的丢弃掉的机会却成就了另一个人的幸福,这个人获得了令人羡慕的一切,并且对放弃掉机会甘愿去小岛的那个医生充满鄙夷与不解,说他是个傻瓜。这两个人都是幸福的,但是前者的幸福来源于自己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而后者的幸福来源于他获得了丰厚的物质生活,二者没有谁比谁活的更有意义这样的比较,而在自己精神的圆满方面,前者显然已经超越了后者。
斯特里克兰德和那个落魄的土著医生是一类人,能够看清自己的本质而走进逆流的那群人,往往都是少数,而世界上真正创造出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人,正是这群少数人。
斯特里克兰德最终停留在了一个遥远的海岛上,不贪图爱情和肉欲的他娶了一个土著女子为妻,与原先那些试图抓住他的心灵的女人相比较,这个原始而天真的土著女子没有成为他的困扰和阻碍,相反能安然无恙的走完这一生。
画家在草房里的那面墙上得到了他想要的天堂,死后多年的他声名大噪,获得了非凡的声望和成功,而这些都与画家本身再无任何联系。那些之前因为收留他而得到他画作馈赠的人都因此得到了不菲的财富,世人常常窥测或者夸大这位画家的生平显得他的生平更加凄凉与震撼,而那位殉道者死于寂静的草屋中,如同一团火焰,倏地绽放出耀眼的光彩,随后归于虚无。
生于凡世的我们,最终摆脱不了世俗的禁锢,毛姆将画家对梦想的执着已经刻画到了极致,“他热切的想要创造出美来,这种激情叫他一刻也不能宁静,逼着他东奔西走。他好像一个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着一块圣地。盘踞在他心头的魔鬼对他毫无怜悯之情。”
摆脱世俗意义上的枷锁,走向人生的圣殿,这一路布满荆棘与泥沼,安稳与妥协是我们的最大敌人,稍有懒惰便会堕落进生活的泥沼里。我们不必成为天才一般的人物,但是在生活面前,还应保持几分清醒,不至于沦落为平庸,泯然于众人。
这个时代物欲横流,大部分人过着手忙脚乱的日子,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赚钱而工作,在现实给予的钝痛面前,索性麻痹自己,心灰意冷的重蹈覆辙。
谁妄图颠覆生活,谁就会成为笑柄。其实,我们心里更羡慕那些殉道者吧,一个人翻山越岭,像个孤独的斗士,一直不停的追逐着梦想。这些人有可能就在你的身边,穿着朴素的衣服,其貌不扬,但却眼神明亮,从容淡定。他们有可能是日子拮据的作家,在工地搬砖的民工,正在欣赏星空的旅人,如果你们遇见他,请不要鄙夷他指甲里残留着的灰尘,因为,他们为了等待一朵未开的花朵而翻山越岭。宇宙浩瀚,触手可及,那些还对自身保持着清醒的人们,才更接近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