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总有极限,而幻想永无边界
广场上,人声鼎沸,愚民们挥舞着拳头,愤怒溢于言表,当满脸沧桑的男人被押送出来时,群众们沸腾了,他们眼中迸发着火焰,怒吼道:“叛国者!懦夫!”男人低着头,任由他的尊严被随意践踏,他被押到台前,台上是他将任王妃的大女儿,台下是他将要流亡的小女儿,他站在愚民们前,被迫承认了子虚乌有的罪行。
少年昏君戴着王冠,沾沾自喜,不顾众人阻挡,下令斩了男人的头。没人能阻止这个愚蠢决定,一位英雄成了叛国贼含冤死去,刻薄寡恩、骄横跋扈的昏君不知道,他一时兴起的抉择,将是多国混战的序幕。
莎士比亚曾说:“在争论中,正义和真理也不一定永远能得到公平的裁判,黑了良心的人要招揽一些同样黑了良心的恶棍作您的反面证人。”
在《冰与火之歌》中,莎翁这句话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前面那一幕,便是残忍无情、心胸狭隘的昏君乔佛里·拜拉席恩下令杀害北境守护者艾德·史塔克的场景。乔治·R·R·马丁在创作《冰与火之歌》时,虽仅承认劳勃·拜拉席恩的原型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亨利四世,但我们仍能从这部作品中发现不少莎士比亚对其潜移默化的影响。
国乱:家族纷争引起多国之战
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家庭纠纷占据了他作品中的很大分量,无论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泰斯特·安特罗尼斯》,都是将家庭斗争作为故事背景。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的相同点竟都是家族纷争引发国家动荡:李尔王退位后,被两个女儿赶到荒郊野外,三女儿率军救父,却被杀死,李尔王伤心死在她身旁;克劳狄斯谋害了侄子哈姆雷特的父亲,篡取王位,娶了哈姆雷特母亲,哈姆雷特为父母向叔叔复仇;麦克白在夫人怂恿下弑王篡位,屠杀人民,最终众叛亲离,麦克白面对围剿,惨遭削首;甚至连奥赛罗这样形象高大全的英雄,也在莎翁的笔下栽在了家庭纠纷中。
和莎士比亚相似,马丁在创作时,也常将宏大的战争叙事化为家族间的恩怨,战乱往往由家族间内斗而起,深爱子女让奈德·史塔克做了傻事,被母亲宠坏的乔佛里砍了奈德的头,罗柏·史塔克为报杀父之仇成为北境之王,正式与兰尼斯特家族开战……不过,当英雄是父母时,领袖是子女时,能够使读者们更有代入感,我们才能在离我们如此遥远的文学作品的战争中获得共鸣。
众所周知,马丁的小说借鉴了玫瑰战争,我们能在史塔克家族与兰尼斯特家族的战争中窥见玫瑰战争的影子,而在莎士比亚的玫瑰战争系列历史剧里,约克和兰开斯特家族的深仇大恨便是玫瑰战争的导火引,一如乔佛里斩下艾德·史塔克的头,引发了北境叛变,五王之战。
有趣的是,兰尼斯特家族的设定与李尔王家庭极为相似:不知所踪的母亲和狂妄自大的父亲,还有关系过分亲密的儿女。无论是马丁还是莎士比亚,似乎都在对我们传达一个信息:无论多大的动乱都能理解为家庭纠纷问题。
马丁在家乱和国乱的处理上,将人物性格的展示体现得近乎完美,提利昂·兰尼斯特在弑父后的愧疚也让读者们极为关注,莎士比亚虽没有让哈姆雷特弑父,但也暗示哈姆雷特对父亲是怀有敌意的。提利昂是个侏儒,他聪明无比,马丁和莎士比亚常尝试如此有趣的写法:将美貌和丑陋颠覆。
破灭:英雄与小丑的形象颠倒
在无数作品中,常出现“脸谱化”创作,人物性格单薄,简单粗暴被分类,往往英雄就是高大威猛,叛徒便是矮小猥琐,恶棍则是凶神恶煞。我们习惯于这样的人物形象,却也疲劳于这样的人物形象,不过在马丁和莎翁的笔下,他们的人物显得更加有血有肉,骑士会作恶,侏儒有智慧,即便是英雄也会有人格缺陷,即便是恶棍也会有善良闪现,精英或许也会长得贼眉鼠眼,坏人也未必长相凶恶。
正如前文中提到的提利昂·兰尼斯特,他是侏儒,天生畸形,容貌丑陋,又酷爱读书,经常思考,善于谋略,是冰火中最受欢迎的角色之一。在小说中,提利昂被栽赃陷害,因涉嫌谋杀外甥国王乔佛里被审判,马丁创作这段情节时是从莎士比亚那里获得的灵感——理查三世是弑侄凶手,不同的是,提利昂是清白的。
提利昂和理查三世都是侏儒,他们同样长相丑陋,愤世嫉俗,机关算尽,能力出众,聪明狡猾,并都在扭曲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拥有着无法愈合的童年心理创伤。莎翁将理查三世描写为报复社会的反人格角色,提利昂却在阴暗环境里更明白弱者的苦难,有了颗悲悯之心。
无论是莎翁还是马丁,他们都让笔下的人物陷入道德挣扎的漩涡中:作恶前,仍想坚持道义,从而拒绝承认人性中的阴暗面,自我分裂。提利昂在立下战功后却遭陷害,心灰意冷之下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最终选择了投奔敌营,这又和莎翁笔下的另一人物科利奥兰纳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开篇提到奈德在愚昧的老百姓前被斩首的故事,莎翁也常在作品中描写容易被煽动的愚民形象,他们并不会向大众献媚,正如他们笔下那些面容姣好的角色,不一定就是善良优秀的人物。
这无非是一场幻灭,正如《冰与火之歌》中的句子:“人生不比歌谣。”在马丁的笔下,骑士们高大威猛,全副武装,却干着杀人放火的坏事,滥杀无辜,所到之处会血流成河,强壮身躯里流动着冷漠血液,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杀戮。在莎翁的笔下,贵族们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却做着吃喝嫖赌的勾当,拦路抢劫,所到之处便民不聊生,肥头大耳里仅擅长临阵脱逃,不懂责任,不懂承担,只懂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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