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凉生,冰凉的凉,生存的生。谋生不谋爱。
杜商叫她,凉。
一声一声,缱绻缠绵,仿佛缠绕在脖颈上的三千青丝,一缕一缕,缠缠绕绕,打了死结,至死不离。
她说,我们总以为看透了爱情,其实,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了解。我们的爱情,只是一场荒无人烟的旅途,承载我的寂寞,以及你的欲望。
杜商对她说,凉,我不爱你。可是,我喜欢你。
凉生微笑。她总爱微笑,唇角微微牵动,细小的,安静的微笑,就像蔷薇盛开般的安静与喧哗。温柔似水,又不可忽略的冷淡。
她说:喜欢就好,无关爱情。她对未央说,她不是不相信爱情,也不是不相信别人,相反,她太相信爱情以及男子,所以注定被伤害。在时间的流失中,所有的尖锐以及疼痛全部暴露。激烈或是隐忍。
凉生是个美好的女子。有安静的微笑,柔软的声音。
她喜欢穿V字领的毛衣,她喜欢裸露自己洁白的脖颈,像只天鹅般高傲的挺着。
04年的10月底,杜商第一次遇到凉生。
她穿白色毛衣,长发盘成发髻,眉眼里是明媚的微笑。
那年10月的天气很好,阳光暖暖洋洋。
他说,凉,我是杜商。目光灼灼,就像这十月底还未消散的夏天的味道。
凉生一直以为,她与杜商之间,是他们的劫难。注定的纠缠不清。
假如时光倒退回去,凉生是否还会对阳光下的杜商微笑?或许会吧,即使一切回到起点,这些故事依旧会按照既定的规则一路走下去。佛说,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前世种下那样的因,今生就要收获这样的果。
凉生,虔诚的对待这一切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这般的虔诚,付出了太多,却得不到相等的回报。于是,枯竭。她的感情残废,无法爱人,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付出。她是天秤座,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公平的平衡点。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情景,太多的暧昧。或者是凉生,从一开始就摆出了勾引的姿态,杜商不过是顺着这水推了情欲的舟。最后一班的公交车,杜商握住她的手,亲吻她披散着的纠葛的长发。凉生记得自己的微笑,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有些许的妖娆。
她是罂粟,不知自己的美丽与恶毒。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嗒,嗒的声音,在静寂的图书馆显得异常突兀。白炽灯,木质桌椅以及桌子上几张白纸。他们在上面写故事,写情歌,以及杜商写给她绵绵的情话。
她和杜商,就这样建立他们的关系,她以为是恋人,只是后来才知晓,她之于杜商,不过是情人。
杜商仿佛对与男朋友这个角色,扮演的得心应手,没有一丝破绽。只是,凉生始终无法入戏。她太过警省。杜商对她说那些看似美好的未来,凉生靠着他的胸膛,清冷的说:以后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想来,那样的诺言显得太过轻薄。杜商的谎言,以及伪装的高明。
她始终与杜商脱不了干系,即使知晓他有相恋四年的女友,即使知晓他们已经同居。
凉生是个傻姑娘。
她与杜商在学校的操场接吻,她说:如果你还爱她,就好好的待她,不要总是与她争吵。杜商意味深长的说:你怎么办?凉生在空旷的操场上,笑起来。声音清脆,仿佛夜莺。她说,我不怎么办,因为我不爱你。
寂寞是一种姿势,亦是一个完美的藉口。
凉生抽烟,且固执的只抽绿盒的ESSE,有浅浅的薄荷味。
他们都说寂寞的人才会抽烟,凉生只觉抽烟是一种姿态,在不同的人眼中,或许是拒绝,或许是勾引。
她记得耳环说过一句话:遇到一个肯借给我打火机的男人,而我只是想在黑暗中点燃一根蜡烛。
凉生微笑,而她则会为了点燃最后的一支烟。
杜商不是那个会借给她打火机的男子。这场艳遇从头至尾他都不是男主角。
05年的情人节,凉生从老家快递给他的Zippo,银色质地,有蔷薇的花样。
凉生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对另一个女孩解释这个打火机的来历。或许只有简单的一句:朋友送的。就像当时他这么对凉生解释他中指上的银戒一般。
杜商是个习惯了谎言的人。凉生知晓,却不揭穿。表面的和谐,仿佛是华丽的面具,看不出真实与哀伤。
网络是一剂麻醉药。可以治疗任何疼痛。只是,它也如同鸦片般,让人上瘾。
她游离在学校的聊天室。看别人打情骂俏,叽叽喳喳,啰啰嗦嗦。
白色的对话框,弹出对话。他说,你好。
和他说了许多,退出后就忘记。只晓得是些细微末节的小事。然后多了一个手机号码。
凉生在失眠的夜里,给号码的主人发短讯。然后,等屏幕的光亮起来。久了,就忘记发短讯给他的初衷了。
后来,她问过他为什么会给号码给她。他只是微笑,叫她傻瓜。
四月底,他们见面。凉生穿越大半个城市,在中央公园。他说:你好,我是慕清。晃眼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眸里,仿佛玻璃珠一样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慕清对她好,对她说未来。说他要凉生做他的妻。他说,他喜欢她的温柔。
凉生以为她终于可以正常的和一个男子在一起。她说:我爱你,慕清。
他是她注定的灾星。她带着一身的伤痕,狼狈转身。
母亲对她说,你们的生辰八字不合,他是克你的。母亲终于开始反对,你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他是你的克星,是幻觉。凉生看着母亲的表情,突然想,慕清,我们私奔吧……
凉生固执的和他在一起。她说,我们一起回西安,好么?
女人若是真的爱上一个男子,并奢求嫁予他,做他的妻。持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么这将是一个愚蠢的开端。因为这样的决定,你将变得异常卑微,仿佛一条乞怜的狗。
爱情中向来没有公平可言。
06年五月。话剧,在本部的大礼堂。杜商在她的旁边。口袋里掉出的打火机,依旧是Zippo。杜商是个念旧的人。黑暗中,他握住凉生微涼的指尖。
他说:凉,你恨我么?
他说:我爱你,只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争取。
他说:我知道你要离开了,我感觉得到。
凉生喜欢美好的事物。这是她的老师对她的评价,说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孩。
她真的是热爱生活的女子么?她自己都不知晓。
她想热烈且丰盛的活着。做她喜欢的事情,吃她喜欢的辛辣的食物以及不可缺少的薄荷味的香烟。只是,她的家庭注定她不可以任性。不可能像米棠这样的肆意。可是,她的心里有着小小的坏,偶尔露出妖娆的舌信子,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母亲对她说,你要学会感恩。可是凉生,始终不知晓自己究竟要感恩什么?是感恩姐姐擅自修改她报考的专业,感恩他们给的关心让她差点崩溃,感恩他们自以为是的好?
凉生情愿是个无情的人。
无情无爱,无恐无怖。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是她自己毁了自己,她不再是纯洁的如同五月的栀子般的女孩。她是罂粟,有毒的植物。她的内心,开始盛开大片大片的罂粟,败落的花瓣,在她的心间腐烂,滋生出糜烂的毒气。她是毒物。
恶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