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新学年开始的时候,英语老师都会苦口婆心地和我们强调坚持阅读的重要性,以往我都是凭藉着有一定的阅读量的底气而对这句话左耳进右耳出,今年换了一个心水的新老师,自己的阅读量也确实需要稳定增加一下了,于是,在某一个周一的早晨,我信心满满地来到了学校的外文阅览室,准备开一个好头。
前面的一个月我坚持了下来,逢周一和周五的早晨,我就准时成为了外文阅览室的第一位读者,那里的老师也对我印象深刻(去的人真的一只手不到),还会特地关照我,提醒我报纸有没有到新的啦,上课时间快到了啦,水杯不要忘记带啦诸如此类。久而久之,我渐渐觉得如果有哪一次因为天气原因没有去的话都是对不住那位老师的,因此刮风下雨愣是比上课积极性还高。
就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碰到一次国假,和同学去了一趟绍兴,回来后又碰上老师调课,团委科研立项等诸多事宜,天气也不好,自己又懒了一两次,结果一连三周都没有去看报纸。等到有时间可以再去时,心里就止不住地想,我该怎么和老师说呢,和同学出去玩了然后就不来了,自己睡懒觉了然后就没来了,自己赶作业去了然后就没来了。唉,老师还不只一次地夸我说,现在像你这样的学生真是难得,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再去外文阅览室,在路上碰见那位老师也远远避开,想着,也许老师不见到我的面,大抵双方的哀伤都可以免去吧。
这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其实。也许那位老师早就习惯了像我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也许那位老师根本就不在意我是否会坚持,也许那位老师早已经有了新的“宠儿”,也许......可是我的愧疚感与不安感却始终不能消散,老师给予我的,是对我最初开始一件事情时的温和的鼓励,是我在做这件事的温暖的陪伴,她的行为是她的职责所在,也是她的甘愿付出,她并不是冷冰冰得履行义务而是自然地加之以情感,这让作为承受者的我也不自觉地以情感的角度去回应,去反思,我不能做到像去一家便利店一样,去全家几十次也不会令我的一次好德之行有丝毫心理负担。
其实,从反面角度,黑暗一些来解读这种情感的话,在生活的很多方面都可以找到它的身影。有的时候,一项举动的发生可能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恰恰在于有了一个第二者甚至第三者的存在,就像有着无形的声音或力量在推动,或者是因为内心里起先就有了一种受助感与相欠感,只好硬着头皮去偿还。有时会听到一些所谓的英雄或模范人物说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把它自动解读为谦虚一类,现在想来,怕他们当是就是和我现在一样的心态,只是我开始的起点是不去,他们的起点却是要去。
我其实是不敢这样说,也是不赞同这样想的,但是,我依然觉得,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对父母的感情与态度就是这种欠与相欠的典型。正常来说,人生的前四分之一可以说都是父母在为我们辛苦操劳,我们从小便常常听到这样的话语,等你们长大了我们就享福了,我们也常常这样回应,等我挣钱了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尽管生命是父母赋予的,但好像一开始就被确定了目的地呢。放肆地说,如果不是这样一种微妙的潜在的相欠感,人类社会也许会呈现出很不一样的情态(我不敢去设想是更好还是更坏)。《菊与刀》的作者在书中就提到日本民族的亏欠感,所以他们在始终坚持受礼之后一定要立刻以更大的礼还回去,立时就消除自己的相欠感,不至于不可挽回的地步。
当然了,以上都是一种小小晦暗的猜想,毕竟这种情感不大会占据主导地位。我也希望,人与人之间还是多谈谈淳朴的感情为好,少一些你欠我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