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花.山海.昏城[2]》

《棠棣之花.山海.昏城[2]》

​文/素国花令

[本文隶属棠棣之花篇,文中一切均为虚构,请勿代入,禁止白嫖.]​

前情提要:

通过破译密码,我得知我父母的死亡并非一场意外。苏戈的家里人来找他回去,而我,迫切的希望向以航也不要掺合这件事。

可苏戈与向以航达成联盟,在他们千方百计的威胁下,我不得不同意他们留下来,由他们搭线,找到了棠棣城以湛队前任队长来做帮手。

在拜访过三叔家的小二爷之后,我们决定了最后的计划。

正文/

窗外的乌兰卉被风吹动,那是南风,很快,就要下雨了吧。

乌兰卉这种花,真的很适合昏城,年年都开,一开就是一年。

​秦约喝了口茶,说道:“资料里没写,那么方便说说吗?你妹妹的事?”

“她叫以归,跟我相差三岁。”​我捻着指尖,点了根烟,“如果她没死,可能,已经嫁人了吧。这样吧,如果海上任务我们成功完成,我会将我妹妹的事,悉数告诉你。”

秦约愣了愣:“怎么?什么意思?”​

​苏戈托着下巴:“怕你想不开咯,从资料来看,你这三年过得可不好,哪里危险去哪里,哪种活儿不要命就去干什么,你死了,我们会很麻烦的。”

秦约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我却怎么看怎么落寞。

​三年前,韩医生离开,是三十六岁,那年他应该才二十六岁,现在的他,也不过小我一岁。

那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变数,可我相信一点,韩医生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从各方资料来看,当年韩医生抱着必死的心行动,不是因为秦约骗了他,而是因为,秦约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只不过,秦约一定没有想明白,不然,他不可能会经历这样的三年。

​被巨大的愧疚包围,甚至,不惜赌上性命的三年。

我转头看向苏戈,抬手狠狠地揉了揉他头发,意有所指的说道:​“要是我不幸死了,你可要好好活着。”

“爷要是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苏戈一把挥开我的手,“搞什么啊,煽情什么的,真不适合你。行了,我去做饭了。”

我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我无法预测我的未来如何,但我一定要他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别扭的家伙,真是从来都口不对心。

​……

三天之后,我们登上了那艘船,准确的说,是一艘游轮。

向以航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加上这艘船本身也可以自动驾驶,所以我跟向以航先待在驾驶舱即可,外面的事有秦约出面打理。

到场的人,除了二叔他们的人,还有一些参与过的人,不过大多不重要,我记不住名字。

​等船进海,再想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我观测过天气,按照我们的航速,会在抵达外海补给站的前一天,遭遇暴风雨。”​我点着地图上的位置,“我们可以游到补给岛,不过位置也相对在补给站对角的地方。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到时候,躲避过暴风雨直接回航。”

这也正合我意,我本来就不想应付补给站和救援队,如果因为二叔他们的死找上我,似乎也很麻烦来着。

向以航凑过来说道:“诶,哥,听你这么一说,你下过海?”​

“下过。”​我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哥我这么多年,就只是在死读书吗?”

向以航一脸纠结:“那为啥你还是不会水?”​

我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向以航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么多年咱们俩也没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过得不好。”

​我放下地图,抬起耳麦:“风向适宜,马上启航入海,人齐了吗?”

“齐了。”​秦约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总共三十人,已经全部登船。等会,好像…多了一个。”

“先出发吧。”​我皱了皱眉,摘下耳麦,抬眼看向向以航,“出发。”

向以航点了点头,开始操作。

轮船发动,惊起一片海鸥振翅而起,我搓着指尖,从窗边看到鲸鱼一跃而起,飞入海线。

正值清晨,​阳光将海面照射的一片金黄。

​我不喜欢海,那广阔的海,铺陈而去,与天空相接,像看不到底的深渊。

我曾有一次落水的经历,那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从那之后,我对深水,有一种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恐惧。

​之所以我每次克服着恐惧亲自来,是为了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

​如果我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向以航和苏戈掺合进来,不但如此,还将局外人带进来了。

这样的情况,我不容有半分闪失。​

​我想起秦约说的多了个人,脚尖一点,椅子滑到监控屏附近,我抬手点在键盘器上,查看着监控内容。

上船的时候,是人最齐的时候,我细细数了数,这人数,确实多了一个。​

​我将图像放大处理,对比着名单,终于找到了一个人。

这人带着鸭舌帽,拎着一个皮箱,仅有的一次抬头,是在快要抵达摄像头之前。

那张脸,我看着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我进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压低了鸭舌帽,用报纸挡住显示屏,随着门开的声音,脚步声也紧随其后,并顺手带上了门。

气氛空前的凝滞焦灼起来,这人是敌是友我无从得知,最重要的是,还有半个小时才能进入海域最深的地方,如果我们现在被发现,那绝对不是好事。

“大哥,别藏了,是我啊。”​

我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一下子转过头去——洛聍。

向以航吓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洛聍。

她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的皮肤,穿着颇为中性的衣服,头发扎在脑后,戴着鸭舌帽。

似乎是上了浅浅的妆,整个人从内而外看起来,都与以往见过的时候大不相同。

​她微微抬着鸭舌帽,然后摘了下来:“放心吧,人我都给你放倒了。不过药效只够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应该足够了吧?我真没想到你的目标人数这么多。”

“你还真是…”​我咋了咋舌,“你怎么来了?”

洛聍笑着开口:“阿雪叫我来帮忙。”

向以航从痴傻状态中回神:“真是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儿啊,吓我一跳。”

她轻笑着,走到我旁边,长发簌簌垂落,身上有淡淡的香,然后她拿开报纸,看了看显示屏。

许久她才开口:“你二叔有个非常厉害的掌舵手,他有非常丰富的航海经验,不过你行动太突然了,我还来不及调查。你想制造海难,这个人一定不能留下。”​

“我知道那个人,我父亲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我按了按太阳穴,“总会找到的。”

秦约推门进来,看到洛聍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然后坐在一边:“查一下这些人的房间监控,刚才我又查看了一次,缺了两个人。”​

“不会吧?我把人都放倒了呀。”​洛聍直起身,“怎么可能呢…”

“如果没料错,可能这两个人的实力比较高。”​秦约摸着下巴,“这可不妙。”

向以航问道:“你打得过吗?跟你比怎么样?”​

“半斤八两。”​秦约扯了扯嘴角,“我半斤废铁,他八两黄金。”

“说什么丧气话?没打过怎么知道。”​我低下头查看着监控,比对了一下名单,“不论如何,我都要让这些凶手付出代价。”

​“我知道这两个人的一些事,不过不太全面,其中一个很麻烦。”洛聍低下头,指出了缺少的那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黑榜前百,瘦一些的,代号“月影”,另一个,代号“溪涧”。”

向以航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诶。”​

的确,如果不是洛聍指认,时隔这么多年,我也未必认得出谁是谁。

而且这两个人无论长相还是其他,都十分的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儿里,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的人。

月影看起来十分孱弱,皮肤白得有些离谱,五官中最好看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了。

溪涧则皮肤黝黑,身材健硕,那双眼睛像是盯住猎物的鹰,让我很不舒服。

想来这就是那位掌舵手了。

洛聍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月影擅长潜伏,偷袭,具体路数我不太清楚。溪涧则擅长肉搏,用刀,他力气很大,人也够精明。”

“那么,找到这两个人。”​我转而看向秦约,“还有十分钟入海,一人一个,怎么样?”

“好啊。”​秦约抿了抿唇,“我来盯月影,你盯溪涧吧。”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挂上卫星耳机。

这也确实合我的意。

盯月影有些难度,我虽然学的是刑侦,但跟一个会反侦察的刺客型角色来说,我没有半分优势。

而秦约恰恰能弥补这一点,他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更何况,月影很年轻,应该没有参与过那次计划,对上他,我未必狠得下心下毒手。

上午七点五十分,行动开始。

​我跟秦约出了驾驶舱,便分开行动,由洛聍暂时担任指挥官。

​“时间显示,十五分钟前,冰库货仓前面有月影身影。溪涧则是在五分钟前出现在过道出现,应该前往甲板处。”

我与秦约异口同声道:“收到。”​

我将耳机闭麦,思考着溪涧可能会前往的位置,大概是救生甲板。

​我们大概是在七点二十左右让所有人登船的,包括检查等部分,聘请了流浪的孩子来帮忙走过场,用时大概有十分钟左右。

那么时间线便是七点三十分,洛聍跟在最后上船,准备放倒船上的人并且实施行动。

七点三十五,月影和溪涧应该是同时躲过了洛聍的动作,紧接着便分开行动。

七点四十分,月影前往冰库货仓附近。

七点​四十五分,溪涧前往救生甲板观察情况。

时间差 并不多,我们应该能来得及。​

约莫五分钟左右,我还差几步抵达时,秦约轻声说道:​“就位。”

​我也轻轻回了句:“就位。”

迈上楼梯,抬眼便看到依靠在栏杆边抽烟的溪涧,他年纪应该不小了,那双眼睛比之监控中看到的更加凶狠。

像是山上的头狼,浑身都是冷冽的杀意。

他将烟蒂弹进海里,似乎并不意外见到我。

“我就知道是你,老不死的把你藏的那么好,你说你活着不好吗?”​

我攥紧手心,冷笑一声:“你再怎么废话也没用了,船入深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像你父亲那样乖乖等死多好,偏要做这场局。”​溪涧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像你母亲那样,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救生甲板上的设备,都已经被破坏,全是样子货,不然我也不会安排苏戈负责最后救援。

多说无益,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

“你无非是想等药效过了,跟着你们的人挟持我,控制这艘船。”​我轻轻笑了笑,“不过你要失望了,不到终点站,这艘船,可不会停下。”

​“希望你是只鱼。”

话落,溪涧身一矮,扯着地上的绳子用力甩了过来,那速度很快,裹挟着风声而来。

我侧身闪躲,眼前一闪,只觉得脸颊生疼,耳机刮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可想而知我刚才如果没有躲开,会造成什么样儿的伤害。

然下一刻,脚腕儿一紧,已然被另一根绳子​缠住。

糟糕,什么时候…?!

溪涧用力一拽,我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被拽摔在甲板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果然,他力气很大。

​“那个叛徒,也在这艘船上吧。”溪涧一点一点收回绳子,那绳套紧紧勾着我的脚腕儿,几乎挣不开,“将双代乌兰策反的向家,还真是有本事。不过,你们窝里横的本事也不小,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让向家没落成这样。”

“说够了吗?”​我摸到腰际,抽出刀锋,一挥而去划断了绳子,掌心一撑,站了起来,“果然跟你们脱不开干系,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些东西,就是要打碎了,才可以重新建立起来的。就像——棠棣城。”

这把刀正好够双四指长度,刀柄有环扣防脱手,而合刃之后,是一个指虎。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落,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手臂一挥而下,锋刃斜指。

海风吹过,是南风。

“看样子,你错估了以南海的天气。”​

“废话还真多啊。”​

我脚步一点,直接冲了过去,而溪涧手中的绳子也在这一瞬间毫不犹豫甩了过来。

​这个速度…好快…

我身子一侧,那绳子依然擦过我的肩膀而去,​连衣服都擦破了一道口子。

这家伙…

我迫切的觉得,​刀太短了,没办法攻击到对方,这样下去,很容易被风筝死。

那么…拼一拼吧。

瞬息念头,另一条绳子又席卷而来,这一次,是眼睛。

​那一瞬间,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抬手一把抓住了绳子尾端,身子后仰。那一刻只觉得手部剧烈的疼痛,几乎感受不到手部存在。

我紧紧攥着绳子,圈紧在手臂上增强力道,而溪涧也相对的用力向回扯去。

借着这贯力,​我的身子冲了过去,溪涧的意图也非常的明显,索性我有所准备,手掌一撑围栏,身子一起而旋,踢向了他的头部。

溪涧抬臂挡住我踢过去的脚,​用力向下一压,我脚下落地站稳,抬起受伤的手环住他出拳那只手的手臂,另一只手上的指虎刀已经撞了出去。

溪涧吃痛退后两步,眸间带着狠厉,我对打这样的角色,已经很吃力了,他一个近战都这么难对付,也不知道秦约那边儿怎么样了…

​时间所剩无几,我只能祈祷,洛聍已经处理好后续了,不然恐怕我跟秦约只会越来越难打。

“嘭——”​

一声儿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我擦了擦嘴角,余光一扫,那是冰库货仓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雷。

溪涧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样子,你的朋友死定了。”​

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可这人偏偏还很轻松的样子,像是猫捉老鼠,​不急着将猎物杀掉,而是慢慢的戏耍。

不,秦约不可能会死,只可能是溪涧想要我分心,我应该相信我的伙伴。

指尖银光一转,​弹锋出鞘,脚步一踏,向着溪涧的脖子狠狠划了出去,而这一下,彻底中了溪涧的下怀,距离拉近,再收势已经彻底来不及。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儿,捏得我几乎就要将刀脱手而出,下一刻,溪涧一把推开我顺势松手,抬脚踹在了我胸口。

这一脚力道奇大,​我一下子跌退几步,后腰撞在船栏上,一下子吐出口血来。

无论胸口还是后腰,都疼得不行,内脏都绞在一起般剧烈疼痛。

这个家伙…简直是个怪物级别的人物。

我撑着栏杆努力站直身子,又吐出口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溪涧歪了歪头:“那么,小朋友,游戏结束咯。”

我几乎恨得牙痒痒,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对我而言,我只是低估了二叔三叔身边人的能力罢了,不过想来他们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需要一个很厉害的打手保护,也是应该。​

​我抬手擦了擦嘴边的痕迹,面无表情的撑起身子。

溪涧速度奇快,我的脑子虽然反应过来了,但是伤势已经让我​无法做出解决行动。

​有力的手一下子捏住我的脖子,我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儿,却无法撼动分毫。

“你未免太弱了,就凭你,还想给你父母报仇?”溪涧脸上带着满满的嘲讽,“下辈子吧。”

我勉力抬起手,扣住他的虎口,在力量上我压根儿就抵不过他。

​“轰——”

船身震荡,溪涧的松懈只有一刹,我用力扣住他的虎口,抬脚踹了出去,与此同时,八点,我埋下的最早的雷,炸了。

溪涧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间安插雷子,接下来的对决几乎拳拳到肉,​我不要命的挥拳落刃,而那如同修罗一般的杀手却只是淡然闪躲。

​机会…!

我一把抱住他的腰身,用那截儿绳子绕住双手,脚下一蹬,将人向着深海推去。​

溪涧察觉了我的意图,抬腿膝撞,撞得我吐出口血,还没反应,后脊又迎来重击。

那一定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又最决然的路,哪怕只有几步之遥。

我推着他,直接翻下了栏杆。

​父亲曾说,试图征服大海的人,都会被大海征服。

于是在落海的那一刻,我将绳索松出,可不知什么时候,绳子已然缠紧进肉里,根本就拿不下来。

我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将刀子,插进了溪涧的脖子又拔出。

海水变成了红色,我的双手也跟着僵硬起来,​透过弥漫的深红,我看到溪涧骤然而来的手,想都没想,就又补了一脚上去。

肺腑里的气息逐渐消耗殆尽,如同泡沫一般蔓延向阳光,碎裂成泡影。

就算挣开了绳子,我也根本就不会游泳。更何况,在刚刚的打斗中,我的伤势并不轻。

​窒息感越来越明显,我呛了一大口海水,难受的想要剧烈咳嗽,可情况根本就不会允许我有这样的行为。

海水堵住了我的呼吸,像极了每每噩梦时的感觉。只不过在梦里,没有人跳下海中来救我,恐怕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体力流失殆尽,阳光距离我越来越远,恍惚间,我看到一个人影逆光入水,向我游了过来…

……​

​我睁开眼,剧烈地咳了咳,光线正合适,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此时躺在驾驶舱里,秦约正坐在一边儿拨弄着手机屏幕。

洛聍开口说道:​“你睡了一天了,这都第二天中午了。不过你放心,按计划,都还正常。话说回来,秦先生要是再晚一步,大哥你就没命了。”

“谢谢。”​我撑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被碾过一般,嗓子都带着极度的沙哑,“月影那边怎么样了?”

“解决了。”​秦约放下手机,我隐隐看到,他似乎在玩拼图,“他很聪明,不过,只是个老鼠罢了,斗不过猫的。”

向以航说道:“你的通讯断了之后,秦先生急了,货仓爆炸之后就那人就跳海了。”​

我打量着他,蓦然开口:“你受伤没有?”​

“没有。”​秦约站起身,“饿了,我去拿吃的。”

​我眼见他一瘸一拐的出门,嘴角一抽,这家伙真是嘴硬得很。

​洛聍说道:“他背部烧伤,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按时上药就好,不会留疤。他全身都有多处伤口,腿上划了一刀,比较严重。”

​我低头看他的手机,想来也是无聊才用来打发时间的,上面那张拼图很难拼,秦约大概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用时五个小时也没拼几块儿。

我​拿起来拼,只觉得手腕儿生疼,手抖的厉害,不过扎了绷带,想来拆开来看也不会太好看。

我在身后垫了垫毛毯,微微靠着一点一点拼图。

“大哥你是太闲了吧?”向以航走过来,往我腿上盖了条毯子,“你那爪子再严重点儿,就该剁下去了。”

“臭小子,你这张嘴出社会早晚挨毒打。”​我瞥了他一眼,“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把你脑瓜子拧下来当凳子坐。”

“别介别介,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向以航叹了口气,“不过我还真要感谢秦先生,把你给救回来了。”

“那还用你说?”我顿了顿,低下头接着拼那张图,“尽量加快航速,昨天就起南风了,照这个情况,可不太妙。找一条最近路线抵达指定位置,越快越好。”​

洛聍说道:“可如果时间提前了,恐怕你的雷也用不到了吧?”​

“谁说的?”​我摸了摸脸颊的伤,“抵达指定位置之后,开启自动导航,封锁驾驶舱,将整条船的客房门都打开。到时候我们直接下海离开,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洛聍沉默了一下:“可如果有幸存者,告到钦克萨上面那儿,我们都完蛋。大哥,谋害这么多人,可是死罪一条。而且秦先生身上有伤,沾了水也不好。”​

“我准备了潜水服。”​我懒懒的斜了斜身子,“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儿,还怕什么?”

暴风雨跳海求存,跟求死没有任何区别,制造一场海难事故,真的是太容易了。

不过成本很高就是了。

而且,等着雷子一炸,船沉入海,就什么也不会剩下的。

​“来,吃什么?”约莫四十多分钟,还差儿几块儿拼图拼完的时候,秦约端着餐点进门,“我带了你们的份儿,自己来拿。这是你的,食材有限,你将就些,我特意准备的。”

秦约把东西端过来,​我低头一瞧,是碗白粥,配了碟咸菜,寡淡得不行。

​我扶了扶额,说道:“不至于吧。”

“至于至于,人家秦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向以航笑了笑,“你俩伤那么重,吃点儿清淡的。”

“拼出来了?”​秦约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这么快?”

“小时候拼过更难的。”​我将最后几块儿放好,递还给秦约,“玩点儿其他的吧,不适合你。”

​“啊,韩医生很喜欢玩拼图。”秦约将手机锁屏,收进兜里,然后坐到我旁边喝粥,“这件事也算完美解决了吧?你妹妹的事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急什么,来日方长。”​我拿起碗,喝了口粥,“我们无缘无故的,你肯帮忙,还这么上赶子,一定还有其他的心思吧?”

“陆老板要我来。”​秦约的手指摩挲着碗沿儿,“虽然是我帮了忙,但人情是陆老板他的。”

“哟,合着这儿等着我呢?”​我挑了挑眉,“你那位陆老板如果需要我帮忙,我怕是一定要去吧。”

秦约不说话了,但是他给我的态度,真的是默认了我刚刚所说的话,我也就不再吭声儿了。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秦约也算救了我的命。

​吃完饭,我试图站起来走走,可浑身都疼得厉害,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一下气儿,明明秦约的伤势跟我也差不多,可他偏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该干嘛干嘛。

我心里那叫一个天怒人怨啊,可又拿他没办法。​

我将思绪放在眼前,现在的问题是,我的确准备了潜水服,可我没想到洛聍会来,所以潜水服只有三套。

算了,反正抵达补给岛的时间不算长,到时候向以航带着我浮水,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我身上也没有太严重的外伤,总归沾了水也没关系。

可大部分时间,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当天下午,我们归制了最新的航线,这也间接杜绝了​会被人救援的可能性。

海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遇见海难船队,一定会救援。​

因为这条航线靠近外海附近时,有一段暗礁区,偏离了正确航道,所以很少有船只从那里经过。

​“按这条航线,大概需要两天时间。”向以航看了眼时间,“我已经给苏爷发过消息了。”

​“通知老苏,我们登陆行动那天,把补给岛的防护警报屏蔽掉,以防发现我们的动向。”我按着腰和手腕儿,长长叹了口气,“诶,话说回来,是不是只有我不会游泳?”

洛聍摆弄着手指,笑道:“没事儿,到时候你穿好潜水服,我们拉着你游出去。”​

秦约说道:“说来你的武器,很奇怪啊。”​

“你说这个?”​我拎起放在旁边的指虎刀,它没掉海里真是个奇迹。“这叫饮晖,与一把斩夜的刀是一对。”

“那另一把刀我好像没见你用过。”​向以航想了想,“你弄哪儿去了?”

“山里。”​我摆弄着指虎刀,弹出锋刃看了看,“下海之后,我便去山里取来。”

洛聍突然开口:“大哥,你听这个。”​

她调开了声音,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放我们出去!”​

“我知道是你,向以北,有本事你就出来见我!?”​

​是我三叔,向之竹。

“他房间里只有他和他的手下,我把他们都分开了。”​洛聍指尖点了点,“不过即便这样,父亲的手下也不容小觑。”

“爷爷尚商也尚武,三叔他好像也很能打的。”​向以航咬了咬指甲,“哥,你别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我将短木板压在腰间两侧,用绷带裹紧,“他要打就打,我还怕他怎么的?”

“你伤的严重,尤其是内伤,现在只是给你上了止疼药你才会觉得没问题。”​秦约瞥了我一眼,“你要是想死,我何必救你。”

“关于我父母的事,我还有些细节不知道。”​我将外套拉链拉好,“我必须去。”

“我陪你吧。”​洛聍站起身,将头发卷了卷,收进鸭舌帽里,“事关大伯,我自是要作陪的。不过,那总归是阿雪的父亲,我不动手。”

“成。”​我将指虎刀带上,“我理解。”

秦约开口道:“那干嘛不叫我去?”​

向以航说道:“您那腿都瘸成啥样儿了?您可消停待会儿吧。”​

​我跟洛聍出了门,直奔向之竹的房间。

洛聍开口说道:“你恐怕,不止是想问当年的事吧?”​

我按了按手臂,以缓解伤口的酸痛:“别想那么多,那是我的事。”​

我话都说成这样了,洛聍也不好再过问,便沉默的跟在我身后。

……

我站在门口,抬手给了洛聍一棵草叶:“含在嘴里,压在舌头下。”

洛聍接过去,含进嘴里,微微挑眉:“甜的诶。”

我嘴角一抽,也含了一片在嘴里,捏碎了一粒药,将粉末弹在身上:“你以为是苦的?”

洛聍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好奇怪啊。”

“含住了,三叔那个人,贼得很。”

我抬起手,将门锁打开,还未进门,一把飞刀便临门而来,有个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冲了出来。

洛聍反应奇快,一把拉开我,抬起手,一把刀挡下这飞刀,顺势将临近的人踹了回去。​

​她让了让身子,我抬脚走了进去,顺手拉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三叔,别白费力气了。”

向之竹冷眼看我:“看样子溪涧和月影都拿你没办法啊。”​

“您的人厉害,我的人也不差。”​我微微笑了笑,瞥了眼被踹倒在地的人,“三叔,我来见你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向之竹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可别忘了,你们一家子,是受我家老爷子救济才能活下来的。我向家于你有恩,你这么做,对得起老爷子吗?!”​

我微微一笑,抬起手,将指虎刀拿出:“你想挟恩图报啊,三叔?这是老爷子的佩器,你不会不认得吧?奉老爷子之命,将向家污点,悉数抹去。”​

“这不可能!”​向之竹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老爷子不可能会把这东西给你!一定是你偷来的!”

“三叔,面对事实吧。”​我歪了歪头,“老爷子不想让我们找到的东西,我们连地方都找不到。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吗?”

​向之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当年我父母的死,你们都做了什么?”

其实当年的大致情形,我都已经有一些信息串联了,​可是二叔三人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我一概不知。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参与了此事——​出现在这艘船上,被邀请而来的人,都与这件事有关。

向之竹沉思了片刻,洛聍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堵门,而我,把玩着那把指虎刀,也没再开口打扰。

“事已至此,你就算知道了细节又如何?”​向之竹开口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从我们上船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没有回头路,你也没有。”

“三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我微微笑了笑,“您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事实。”

向之竹轻笑一声儿:“你父亲当年若是有你这么狠,我们也不可能成功。”

在他的叙述中,那场事故渐渐明朗起来,可跟我想的稍有偏差。

那时候我的姑母还不是现在这样,起码她作为最小的妹妹,跟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差。​

​他们出海到了补给岛之后,二叔,找人威胁姑母,并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将姑母推进了海里。

而那时候,父亲不顾南风起,号令船队即刻出发搜救姑母的下落。

​当时建造船只的人被二叔三叔收买,在不同的地方放置了大量的雷子,并设置了对应的时间。

这根本就不是天气的问题了。

那艘船,就是一艘通往死亡的客轮,我的父亲和他的船员,是船上无二的乘客。

而三叔之所以想除掉父亲,是因为溪涧告诉他,父亲是唯一一个能够威胁到他们得到家主继承位的人。

其实我太了解我父亲了,他被老爷子救济就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家产和家主位,他压根儿想都没想过。

​当时船上发生了什么,三叔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船沉了,他们在沉船的位置找到了缩在小舟里的姑母。

父亲和他的船员,死在了船上,却独独保全了自己的小妹。

​不过结局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姑母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于是二叔就骗她说,是父亲派人将她​弄进海里,又是三叔的人救了她。

如此一来,一个惊天骗局就此形成,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在这场骗局里殒命。

“你不必觉得你姑母是无辜的,派人暗杀你的人,都是她找人买通的。若非老爷子护着你,你恐怕早就死了。”​向之竹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冤孽全是我们做的,还请你,放过我们的孩子。”

“三叔,我父母的账算完了,接下来就是我妹妹的账了。”我站起身,微微笑着,“您放心,等您死后,您的孩子,很快就会跟您汇合。”

“向以北!你不要太过分!”

​“其实反正都要死,真相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抬眼看向向之竹身后的人,“对吧?三叔?”

他身后有三个人,而恰恰也是问题所在,这个房间,本来只有两个人才对。

一把飞刀凌空而来,我侧身躲过,洛聍抬脚便踢到刀柄,将其踹飞回来,而扔刀的人,一个闪身就躲开了那把刀。

“他是月影。”​洛聍低声开口,“另一个是星诀。都不是善茬儿,小心。”

​“怕什么?”我从兜里抽出手,慢慢碾碎手中的东西,“您想拖延时间,恐怕不行。不然这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月影脸色一便,“冲出去!”

“太迟了吧?”​我歪了歪头,“你还真是忠心啊,明明可以借势离开这艘船,可还是回头了。”

我眼见着向之竹身子软倒,而那个被洛聍踹回来的人更是站都站不起来,只剩下月影和星诀还算可以勉强站立。

当是时,​二人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

我拍了拍掌心的粉末,指虎刀一转,刀锋出鞘,对上了月影,洛聍自是不甘示弱的对上了星诀。

溪涧是因为根本不是三叔的人,没有情报可寻,但这两个人,我却还算知根知底。

月影能力一流,对上秦约都不遑多让,但我本身也并不是靠力量取胜的,即便受了伤,也还是能够打一打的。

洛聍毕竟是个女孩子,最难搞定的那一个自然是要我来牵制。

情报来看,​星诀便没有月影那么强势了,他是个优秀的刺客,可单挑能力势必比不上洛聍。

​这一盘,我们赢定了。

​说来我还蛮欣赏这两个人的,够忠诚。可偏偏,挡了我的路。

“下毒,你也太卑鄙了!”​

挡下月影的刀,他咬牙切齿的开口,刀法虽然刁钻,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力气明显松懈许多。

​“三叔这个人啊,很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不防不行。诶,我父母的事你们没有参与过,要不要考虑投奔我吧?”

月影不说话,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犹豫,可他的刀更凶更狠,​因为药物作用,身形都迟钝很多。

​这是苏戈给我的东西,他真的挺神奇一个人,硬是把解药弄成了乌兰叶。

这种药无色无味,会麻痹神经,可若是含着乌兰叶,就可以解掉药效,还能闻到药的味道。

不得不说,​月影的能力真的毋庸置疑,他的每一刀都别有用心,以至于打到最后,我身上的衣服都快烂成抹布了。

洛聍一掌打晕了星诀,便过来帮忙,​两人当下战做一团,我抬起手,将向之竹的门关死,转身冲了上去。

“嘭——”​

第二声雷响,南风越起越大。

“距离抵达指定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

​……

我低下头,看着刺入肩膀的刀,身后就是蔚然大海。

洛聍倒在地上,她体力不济,已经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月影嘴角渗血,脸色惨白,伤势也不是很轻:“我们不是一个阵容,实在可惜。”

我缓缓抬起手,握住了月影拿刀的手,可此时,耳边响起了苏戈的声音。

“三,二,一…”​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身时还一把拽开了​月影,他被我拽的一个趔趄,摔倒在甲板上。一枚子弹打中了向之竹房间的门,硬是穿透了进去。

苏戈不满的叫道:“喂喂,你干嘛?那可是敌人。”​

“我惜才嘛。”​我靠在栏杆上,抬手将刀子抽了出去,闷哼一声,“怎么来这么早?”

“苏戈,为您护航。”​

我看向月影,伸手给他:​“我的狙击手来了,还打吗?”

“你丫能再不要脸点儿吗?”​月影叹了口气,抬手搭上了我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算了,我弟年纪还小,你们这水太深,我不想掺合了。”

​“早这样,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洛聍站起身,一脸无语,“何必呢?”

“还因为你啊。”​月影摊了摊手,“我方才就觉得你眼熟,原来是雪哥的女人。我毕竟受雇于人,也只能垂死挣扎一下…小心!”

“轰——”​

我几乎快忘了,隔壁就是向之松手下的房间,他身边的人很是棘手。即便洛聍帮我们做了收口儿,却还是出了差错。

所以在这变故突起的一刻,最快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月影。

他用身子撞开了洛聍,洛聍站稳之后,摆出防守姿态。

而月影险些被破门而出的铁爪抓个正着,铁爪抓上了他的手臂,撕裂了衣裳,勾带出一印红。

苏戈急急开口:“阿北,快闪开!”​

​铁爪临面而来,我急急退后,抬手抓住头顶的栏杆,翻了上去,低头时,对上一双冷冽的双眼。

是​我二叔最得力的手下,石偻,他只存在于我的资料库里,这算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

​他的搭档也是个硬茬儿,所以我打心底里都不是很想碰见,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月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开口说道:“嫂子,你带星诀先走。”​

​洛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头,她方才带着星诀撤离。

我开口说道:“以航,来接一下阿聍。”

向以航说道:“收到。”​

秦约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马上撤上甲板,我们立刻离开,探测到周围有船只靠近,数量大概在十艘左右。”

几句话的时间,月影已经跟石偻的搭档战成一团。石偻无法像我一样抵达到我的​位置,转而将目标放到了月影身上。

​苏戈一枪点射,阻了一下石偻的脚步,我一个飞扑,勾住他的脖子,脚下一点栏杆,借力将人推了出去。

石偻体型健硕,他的手臂似乎在某意外中受创,他与他的搭档谷殷饶是向之松的左膀右臂,所以向之松花重金给他打造了一副机械手臂。

我万不可能想到,他居然可以徒手将门直接撕开。

与他正面硬碰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谷殷饶和月影的打法很像,而石偻,可以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

他真的就是一个听话的打架机器。

月影与我背对背而立,我低声说道:“你先去甲板跟他们汇合,以你的身手应该可以突出去,十分钟后我也会过去。”​

“开什么玩笑,就你那身手,你打得过他们俩?”​月影语带不屑,“你就不怕我反你的水,封了你最后的路?”

“废话少点儿。”​我抬起手,将烟丸丢在地上,转身一把将月影推了出去,“快走。”

烟丸炸开烟雾,恰到其事的遮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我相信,以月影的本事,还是可以离开这儿的。

月影与石偻他们不一样,雪二爷喜文,却也有他自己的势力,月影便是他手底的人。而石偻则是向之松着手亲自带出来的,我那二叔的洗脑功力不差,那张嘴也向来一流,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我快速思考着最快的脱身办法,规划着最快的逃生路线。

“三点钟方向,小心!”

苏戈开口,我身子一侧,尽量将自己的背贴住墙面,一个人影乍然出现,紧接着,月影随后而至,拔刀,斩。

谷殷饶回身反刀,锋刃飞速碰撞在一起。

“噗——”

一枪临中谷殷饶的肩膀,他冷着脸退后几步。

秦约说道:“他们航速很快,我们还得五分钟才能驶入暗礁区域。”

我气急吼道:“你丫怎么回来了?”

月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弟在你们手里。”

“你特么是想气死我吗?”我咬了咬牙,对着耳麦开口,“秦先生,你们先上飞机离开,等暴风雨过去来补给岛接我们。”

苏戈急忙问道:“那你呢?”​

我笑:“我什么时候会打没准备的仗?”​

烟很快被南风吹散,月影拿着刀站在我面前,他身影单薄,却带着一股子倔强。

而他的对面,是谷殷饶和石偻,这完全是两个计划之外的人,如果他们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存活下来,那可能是我接下来的计划里,最大的绊脚石。

月影开口说道:“现在怎么办?”​

我反问:“你会游泳吗?”​

“啊?我会啊。”​月影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五分钟,只要撑过五分钟,我抬手发了一发箭出去,那箭在远空炸开一道金色烟火。

这是海上求救信号,但愿可以让我们拖住时间,进入暗礁区。

像是冲锋的号角,我们四人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我对上了石偻,便无瑕顾及月影那边的情况,那个药只能在狭小空间生效,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了。

​近打我并不擅长,所以只能严阵以待,不敢分心。

反正石偻不会爬高,实在不行,我可以躲一躲。

拳风临面,我身子后仰,险险的躲开,握住了石偻的手腕儿,身子一侧,​跟他交换了位置。

石偻之所以被称为机器,是因为他一根筋,只要下达了指令,就只会攻击一个人。

帮衬那个人的,虽然会短暂转移仇恨,可到底不顶什么用。

我被他缠得头疼,​体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只得背部紧贴着铁质舱板,寻找着位置。

这艘船建造特殊,有足够厚的地方,只要石偻失去战斗力,我跟月影打一个,还是很有胜算的。

秦约说道:​“我们已经撤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海风一吹,竟然有些凉。

月影嘶吼一声儿:“向以北!小心…!唔…”​

​石偻一拳挥来,我身子一矮躲离,眼见着他的手穿透进舱板中抽不出来。

我转身去寻月影,然下一刻,谷殷饶​便临面飞身踢来,我抬臂作挡,直退两步。

谷殷饶一挥刀刃,嘴角冷笑:“惯会投机取巧,你也不过如此。”​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手臂发麻:“能投机取巧那也是我的本事。”​

我确实厚颜无耻,可打不过,选择更适合自己的方式,是很正常的。

越过谷殷饶,我看到被钉在甲板上的月影,他颤抖着手想要拔掉自己肩膀上的刃,脸色一片惨白。

应该没有伤及要害,但是贯穿的伤口应是很严重。

​我第一次觉得,五分钟的时间这么漫长。

我握住指虎刀,面无表情的擦去嘴角又涌出来的血迹,可谷殷饶的动作更快,他的体能比我更强。

所以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我身后,两刀砍到了我的后背。

我趔趄一步,几乎快要倒下,回身急退拉开距离,在下一刻他故技重施的时候,反身挡住了他的刃,用力将他顶了出去就要奔向月影。

月影大喝一声:“闪开!”​

我眼见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急忙侧身闪离两步。

“轰——”​

是轻烟和短雷,在我身后炸开一团模模糊糊的烟雾,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刺入口鼻呛人得很,我几步跑过去,握住那把刃向上拔。

月影急道:“你疯了?!你不要你的爪子了?”​

刃入骨肉,我面无表情的将其拉了出来。

时间到——

我拽起月影,带着他,直接纵身跃入了大海,而那把刃,还在我手里。

……

我们找到了拴在船下的急救设备,月影拉着我,借助暗礁的掩护找到了一个平石,我们爬了上去。

月影低低的笑着:“哈哈哈哈哈…我扔出去的东西够谷殷饶吃一顿了。”

我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自己嗓子也不舒服。

暂时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虽然是贯穿伤口,但休养处理得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清点时,才发现设备夹被暗礁区的暗礁刮开了口子,潜水服只剩下一个,吃食还有一些留存,幸运的是,药物损失并不严重。

那套潜水服,我让他穿着。

​月影这人死倔,就是觉得应该由重伤的我来穿着。

我就说:“我不会游泳,剩下的路得你带着我走,如果你因为伤口接触海水太久感染,我们都活不成。”

他只得同意,认真的同我讲:“你放心,我一定,带你活着出去。”​

我们查看了一下地图,从这个位置到补给岛对应的地点需要四个小时,我们坐下来休息,他小心的捏着刀刃,将其从我手上拔了下来。

​他倒吸口凉气,那道伤深可见骨,气得他把那刀扔进了海里,抿着唇先上药包扎。

毕竟这里条件有限,上了岛一切好说。

我抬起手,摁响了定时雷,我们离开船不到十五分钟,现在还来得及,而且救援船只因为我的信号弹不一定可以赶得过去。

于是远远的,我们看到了海面上炸开了蘑菇云,波及得海面轻微震荡。

月影轻叹一声:​“你开心了?”

我遥遥看着,摇了摇头:“不开心。”​

月影又问:“大仇得报,为什么不开心?”​

“只一半而已。”​我将没用的东西装包,丢进海里,“你不会真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还以为,你只是故意气他,所以才说要连带着送他们的孩子一起下去。”​月影系了个蝴蝶结,拆了袋吃的给我,“喏,吃点儿吧。”

“你该庆幸,你没有参与他们的事。”​我接过吃的,抬了抬下巴道谢,“不然你今天一定凉透了。”

月影缩了缩脖子:“你不做我们这行,屈才了。”​

午时两点,我们立刻出发,南风越来越大了,本就是顶风,月影带着我,稍微有些吃力。​

​我暗暗估算,觉得我们可以傍晚六点抵达补给岛。

我曾多次下海,都是在为这次行动做准备。

这步局,说我走了十多年都不为过。​

至于我为什么带伤也敢下水,是因为我奶奶,也就是一代乌兰,这件事我还要感谢她。

我很小的时候,她在我的体内种了一个东西,她说,这是个宝贝,叫万兽香。

​听爷爷说,她是西疆的人,埋在我身体里的东西,对我没有害处。

后来我有幸去过一次西疆。当地人告诉我,万兽香的材料已经失传,但能做出来的人,对西疆的文化都非常了解。​

而后来我也确实知道了它的好处,许是年岁很久,那东西已经完全融入我的骨血里,几乎是蚊虫不近,猫狗不咬。

所以月影跟我这个移动的驱兽装置在一起,一定不会再出差池的。​

​如我预料的,我们在傍晚时分登陆,那是一片林子,我带着他向前走,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一处隐蔽山洞。

​这山洞,挡风,遮雨,有发电机和暖炉,不会因为暴雨被淹没,相当于一个特殊的民居。

月影跟我走进山洞,开口道:“你这是准备了多久?”​

“啊?这里吗?”​我点亮蜡烛,将周围照亮,“也没多久。”

​我们几乎筋疲力竭,能撑下来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但就这样休息显然不太明智。

月影把潜水服脱下来,换了套干衣服,用发电机把暖风机打开,我用洞里的柴火升了暖炉。

等暖起来,他递给我一套衣服,拿着医疗箱等在一旁。

“等一下。”​我翻出留在这里备用的通讯设备,联系了苏戈,“喂喂喂?”

苏戈开口说道:“我在,你怎么样?”​

我眼前发黑,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但还是有些沙哑:“已经安全了,南风很大,马上就要下雨了,等暴风雨停了,就来接我们。”​

苏戈说道:​“我知道了。你嗓子怎么了?”

我咳了咳,说道:“哦,被烟熏了一下。好了,先不说了有点事。”​

月影挪愉道:“喜欢的人啊?”

“嗯。”​我把他摁下来,“我先给你换药。”

​我毕竟不精通医理,也就只能帮他上药止血包扎了。

这样的伤他游四个小时得有多疼啊?我越想越觉得难受起来,​可直升机乘坐人数有限,我们算得上后路无援,暴风雨又来得突然,除了前进,我们别无选择。

​相互处理完伤口,我便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我被那噩梦套住,动弹不得,冲不出来。

​我从十五岁开始追查真相,那年我开始背着老爷子出航以南海,晕船晕得几乎站不起来,连海都不敢多看一眼。

船员笑着拍我的肩膀,说我是个青头儿,多坐几次就好了。

我望着海平线的日升日落,从补给岛建立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补给点。

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整整十二年,我不是跑在山上,就是生活在海面上。

找到真相,找到一切事故的原因,成了我的盼头。

直到老爷子过世,给我留下了最后的那句话——“将白纸上的墨迹,悉数抹去”​。

向家,早该变天了。​

我伤势着实严重,所以苏戈来接我们的时候,我是被他背上去的。

苏戈说:“向以北,听得见吗?”​

我窝在他肩窝,低低的应了声:“嗯…”​

“你记不记得咱家附近有一个铺子,那家餐馆儿,你想去很久了,可一直没时间。”​苏戈顿了顿,“你别睡死过去,等你好了,我们去吃,我请客,吃到扶墙出去。还有,你不是说要去山里把刀拿回来吗?你还要陪我发财呢。你要是睡死过去,我就去偷东西,把脚印引到你那儿,让你不安生儿。”

他后来说了太多,​我几乎听不太清说了什么,反正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招儿一定都挺损的。

我闷闷的笑,血气翻涌,一个没忍住,就吐了一大口血,身子愈发沉重起来,头脑都不清明。

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我脑子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

苏戈来了,我就一定不会死。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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