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水寨,觅博南古道曾经的驿站,得先看《徐霞客游记》中水寨的记载。“一里,透峡西出,则其内平洼一围,下坠如城,四山回合于其上,底圆整如镜,得良畴数千亩,村庐错落,鸡犬桑麻,俱有灵气。不意危崖绝蹬之上,芙蓉蒂里,又现此世界也,是为水寨。先是闻其名,余以为将越山而下,至是而知平洼中环,山顶之水,交注洼中,惟山达关一线坠空为水口,武陵桃源,王官盘谷,皆所不及矣。此当为入滇第一胜……”
入得水寨,我对照徐老当年游记而观景。可惜,他的许多描述如今已不复存在,但是多了一些时代变迁的通透,我们也就草草而过。
朋友家在平坡,我们驱车到她家,已是中午时分,正值吃饭间。我们到时,已有来吃年猪饭的亲朋就坐。
吃过午饭,我们徒步前往霁虹桥。据说当年徐霞客进入水寨记载的第一个景点就是霁虹桥,这里还是永昌古道的起点,位于保山市隆阳区与大理州永平县交界处的澜沧江上。
霁虹桥是我国较为古老的铁索桥之一,据资料,该桥修建于诸葛亮南征时,当时是篾索桥,到明朝时修成了铁索桥,此后几度被冲毁又几度修建。
一条瀑布从山间笔直地倾泄到江里,水流很大,颇为壮观。瀑布原本是没有的,在打通铁路隧道时在山洞里被挖掘出来的,后来还改了道,据专家说水量可以蓄起三个西湖。和溜索、霁红桥、高速路、铁路相辉映,一江上架起四桥,见证轰隆隆的时代变迁。从前的一根绳就是一座桥,到后来的铁锁桥、水泥桥,一桥通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同行的朋友告诉我,我们现在看到的霁虹桥已经不是原来的桥,当年小湾电站蓄水时桥被淹没,桥墩也埋入江底。原江边岩壁上的石刻也沉入江底,后来在上游50米处的平坡村进行复制。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在平坡村边上的石刻,也成了一个新的旅游景点。
走过霁虹桥,到对岸,就是博南山。我们沿着博南山蜿蜒的“九曲十八盘”山路行走至山腰,清楚看得到对岸罗岷山层层叠叠的“梯云路”。平坡,是博南山与罗岷山的连接点”,相互对视,又相互仰望。平坡村,就在两山对峙的罗岷山脚。当年从博南古道走过的那帮,经平坡后人困马乏,大多数马帮就选择在平坡村落脚。第二天再攀越陡峭的梯云路,中午时分到水寨。
也因此,平坡这个霁虹桥边的第一村,正真“靠山吃山”,据史料记载,在西汉管道未通时就已经形成了繁华的驿站。
告别霁虹桥,回平坡。从村子中间直穿过的一条悠然的古道出现在我们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关于这条古道,刁丽俊老师在《平坡,写意大地苍茫》一文中写到:“历经2000多年的岁月风雨洗刷,如今这段古道依然是西南丝绸之路最华彩的乐章,是永昌古道内保存最完整也是最集中的一段,每一个光滑的石头,都是一首厚重的诗歌;每一段凸凹的路面,又都是一个雄浑的音符。”
家住古道边的李大爹,今年72岁,精神矍铄,烟斗不离身,悠悠然然,和我讲述着平坡的变化。“从前慢,日子很慢,每天鸡鸣时分就有赶马人起身离开,中午村里很安静,下午些就陆续有赶马人过来歇脚。”大妈不时在一旁搭上两句,日子平和而悠长。他们生于平坡这块土地长于平坡,是离平坡春夏秋冬最近的人,也是见证时代变迁的观察者。
我央求大爹,“能和我讲讲以前的古道的故事么?”。他侃侃而谈,坦然地接受岁月流逝,生活在改变。大爹说以前是集体化,每天出去干活挣公分,年底分得一点点包谷,一家人永远处于饥饿当中。如今党的政策好,只要舍得吃苦,温饱已不是问题。奔小康的路就在眼前。说话间,还告诉我公路边的平房就是他家新盖的。背靠大山,江水从眼前穿过,风水很好。三个儿女都长大成人,两个女儿远嫁保山,儿子留在家中娶妻生子,在家侍奉两位老人。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村里宁静地生活着老人、妇女和孩子。两位老人和村里大多的老人们一样,早起看日出,白天喂喂猪牛,下午看夕阳。安稳地过着小日子。
他家堂屋的对面就是大山,植被茂盛,一阵风吹过,树叶会沙沙着响,增添了些生命的声音。
春天,就看门前桃花鲜艳绽放,夏天,就在门前的大树下摇着扇子纳凉。秋天,就把地里的包谷收回,冬天来了,就生一盆火取暖。
一个小女孩从古道的那头跑了过来,在一位洗衣服的奶奶面前停了下来,和老人叽叽喳喳地边说边笑。 我悄悄地走过,没有打扰她们。
平坡有很多的故事,在街头巷尾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到传说中建文皇帝流落平坡时住过李家马店,来往的马帮成排结队的落脚李家就为沾点贵气;小大黄家的姑娘考取了大学在城里的医院落驻了脚当了一名护士,村里大小生病的乡亲都会去城里找她帮安排看病。
在平坡,发呆就好。看人来人往,看夕阳西下,看花开花落。在马蹄印窝里一步又一步数着岁月。累了,信步走入一家院落,或许,这家就是曾经的马店,旁边的马槽就是最好的见证。仿佛时空把我们带回了那个繁华的马帮走过的盛世。
平坡人如其名,有一颗平坦之心。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老人会热忱邀请你去他家小坐,小孩在我的镜头面前不胆怯,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平坡这个曾经是悠悠古道上重要的驿站,如今已经褪去繁华与热闹。这里因马帮的到来而喧嚣,又因马帮的消逝而沉静。不久的将来,或许,又因更多的寻根文化而让这里再次喧闹起来。
同行的杜医师已经来了很多次,有时是因为工作,有时是纯粹来此。问及为何多次来平坡?答曰:“或许是这里的安静,这里的人很平和,工作累了,来此走走,看看江水,心里顿时忘却工作上的烦心事。”
世界那么大,大于世界的事儿在这里似乎不用去思考。
蒋勋说,“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在生死循环面前不要尖叫留恋、大惊小怪,不要有多余的牵挂。”
我想,关于平坡,我能思考的也就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