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妻告诉我女儿参加了学校的长跑比赛,在二十一名选手中名列第九的事情,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悸动。女儿和我小时候极为相似,喜静善宅,不好体育,你给上一本书她可以啃个没完,但要跟你去逛街却要花费很多口舌。我在想,当她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心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项,我初中时候特别分明。成绩强和体育弱让我站在世界的两端,时刻体验极度的赞美和内心的没落。中考那一年恰好将体育列入了总分,当时满分30,我考了16。
对,16分。
因此到了师范之后我就极力隐藏自己这个弱项,不料,学校运动会上,我被报名了5000米长跑,由于班里男生少,项目多,没有身高,体重较轻的我便被挤到了长跑上面。
发令枪响之后,我很早就被甩在了后面,当一个个选手从身旁套圈而过,流着泪水和汗水的自己跑跑停停,操场变成了一个永远转不完的轮轴,好友的鼓励,周旁的冷笑,缠绕着自己越来越重的脚步。
其他选手们都已通过终点,我还要继续几圈,整个跑道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如果地上有条裂缝,即便是地狱入口,在当时我定然会钻进去的,但是操场很是严谨,周围的同学们把她还围得严严实实,我变成了一个完成比赛就算成功的典范。天空昏沉,人群模糊,拖着腿跑过终点的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宿舍床上,睁大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白,以及因岁月而略变的淡黄。
那个5000米,成了我一直以来隐藏最深的秘密,至今回忆起来,都会有种灵魂深处的震颤。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己,贴着成绩优秀的标签示面于人,常常体验被人赞美的快感,却不知道,当弱者标签贴在身上的时候,是那么疼痛。
那些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没有之一,即便后来师范毕业,没有分配,每月100元不够吃饱的时候,我都感觉头顶有光。
上帝教育那些自以为是的弱者,可能都会采用这种极端强烈的方式。许是他觉得对一个孩子太过残忍,于是便在我身边安插了几个关系特铁的哥们。他们的宽慰和鼓励成了迷茫期自己的唯一支柱,后来,我开始走出宿舍,迈上球场,和伙伴们一起,强身健体。
后来我始终没有提及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但是,那抹灰色还是像乌云一样不时从心底慢慢涌起,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不断告诉自己,对待强弱分明,最好的办法便是时常剥开伤口,撒上盐,让它生疼,然后努力强大自己,让弱势远离。
2016年12月29日,一向不喜体育的女儿竟然勇敢地站在了起跑线上,向着自己的短板发起了冲刺,单是这种勇气,就足以让我钦佩。因此,我必须要把以前的伤口重新揭开,告诉女儿,现在自信和乐观的老爸,那一段更加真实和懦弱的青年时段。
我还必须感谢那次长跑,因为它以爆裂般的痛感指向了一个生存法则。
一个人必须要直视自己的现状,特别是诸多的短板,把伤口揭开,缺点暴露,才是改变的开始。
当要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最好是用进化论的方式,被驱赶着上架,不要想结果,不要那么多计划,只需要站在起跑线上,聆听发令枪响。兔子奔跑在草地上,老鹰飞翔在天宇间,绝不会有那么多事先的规划拖延,因为不奔跑,不飞翔,就要死掉。
虽然文明世界已有了比较完善的保护机制,但若想让自己精神强大,灵魂足够坚韧,站在起跑线上挑战自我仍然是最好的机会。
我也向那些曾经帮过我的好友们道一声谢谢,正是你们的善意保护,才让一个怯懦的灵魂拥有了现在的蓝天。
——疯言疯语
说出来,就放下了,
我可以松一口气,
去保护其它那些心底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