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大着,前者是真的不爱,后者是害怕去爱。”陈默露出了一个属于过来人才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我挺意外的,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相比之下我要优柔寡断多了。我喜欢一个女孩很久,她也喜欢我,我们彼此都知道却一直不敢捅破那层关系,更别提公开了。每次当我想她时,内心就会有无数个不能跟她在一起的理由,这些她也同样清楚。可就在今年的圣诞节,我还是跟她告白了。”
“她答应呢?”
陈默幸福地点点头,“是啊,答应了。她说,就在我告白的前一秒她都以为自己不会答应。可真当我说出口时,什么理智都烟消云散了。但你可别觉得,我们在一起后之前那些理由就不存在了,它们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正确性,全部变成了各种困难来阻扰我们,拆散我们。”讲到这,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想跟她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任何牺牲都值得。如果没在一起,再轻松再合理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毫无吸引力。”陈默眼神坚毅地望向我,“你啊,就别管那些看起来冠冕堂皇毋庸置疑的理由了,什么不适合,什么有悖原则,什么不在一个世界,这些都是扯淡。你爱不爱,你难道会不清楚?”
是啊,我爱不爱,我会不清楚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撕开薯片包,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然后起身狂奔。我不清楚这些糖分够不够恢复身体的力气,但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赶到汽车总站是晚上七点,如果房慧莹没出事,她乘的那辆中巴车应该快要抵达了。黑压压的人群涌出站口,像无情而冷漠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我。眼睛在寒风中变得生涩而疼痛,直到十一点,我依然不见房慧莹的踪影。三小时了,她还是没出现。原本激昂振奋的心情在严寒中冷却,不安的坏情绪又侵袭上来。
那之后,又是漫长的一小时。挨到凌晨,我变得彻底茫然无措,就那么杵在原地任凭来自胸口处荒芜的风声凌迟着自己。
放弃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爽约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他们根本不会知道等待的一方有多痛苦和煎熬,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存在,不知道做点什么,又去往哪里?
可又是为什么,痛恨等待的人总是最容易陷入等待?
比如我,我这辈子一直在无望地等待,等待父母复合,等待自己长大,等待房慧莹出现。那么房慧莹,你现在也要加入折磨我的队列了是吗?你真狠,你赢了!是的,我爱你,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为什么。我从不承认,因为我不敢,正如陈默所说,我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更拿不出不计前嫌的勇气。对,我逞能,我虚荣,我清高,我自负,我该死,我千刀万剐,真的,我差一点就骗过了自己,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他妈认输还不行吗?房慧莹,我认输。求你别躲躲藏藏了,你出现好吗?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
——等等,是房慧莹。
我欣喜若狂得以为是在做梦。可就是她没错,这个明明瘦弱却永远充满了顽强生命力的南方女孩,穿着湛蓝如洗的牛仔裤、咖啡灰雪地靴、白色羊毛呢大衣和黑红色格子围巾。她像黑白电影中遽然亮起的一盏灯,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脱颖而出。她也看到了我,明眸皓齿地挥着手,朝我走过来。
我慌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却藏不住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瞪着惊讶的大眼睛,“不就是汽车晚点了吗?你至于这么委屈吗?还哭了呢……”她当然不会知道我这十几个小时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居然还“扑哧”一声笑了。她的幸灾乐祸彻底惹恼了我,我用力推了下她的肩,她吃疼地踉跄后退几步,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谁让你过来的!”我凶悍地瞪她,“你发什么神经病啊,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过来的。”
“哈尔滨又不是你家的,我过来玩碍你什么事啦?”她莫名地委屈。
“就碍着我了,我就他妈不爽了。还有,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继续咄咄逼人地吼。
“没电了呀。”
“谁让你手机没电的,谁批准的?!”
“翊轩你够了!”她快要气哭了,“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就为了你一条短信我一路奔波二十几个小时赶过来,路上就吃了两包饼干,现在全身还痛呢!跟我们一同出发的另一辆车山体滑坡翻车了,死了好多人……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就不能对我……”
我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她像个被拔掉电源的玩具,声音戛然而止。她吓坏了,过了很久后才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说:“翊轩?你、你没事吧……你、别哭啊……”
“闭嘴。”
我把哭泣的脸庞藏进她柔软的发丝中,抱得更紧了。
房慧莹,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我一定抱紧你。我发誓不再追究你的过往,不再计较你的如今,无论你做过什么,隐瞒了什么,我都不再过问。我只想就这样抱着你,感受你的体温和心跳。然后告诉你,我爱你,即使世界下一秒就覆灭……不,这么肉麻的话我说不出口,但你都能懂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