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作家恩里克.维拉的小说《EL Viaja Vertical》中,作者探索了生而为人,究竟怎么度过自己的一生才会幸福这个终极议题。他成功塑造了一个在暮年不甘生活就这么一直索然无味下去,而奋起追寻心灵的主人公,马约尔。他说,任何人,在任何年龄,都可以重新审视自我,开始一段寻找真我的旅行,获得新生。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追寻一种特殊能力,作者把它称之为下沉的特殊能力, 而我把它定义为如何静下心来,与孤独共舞。
马约尔并不是那种不起眼的人,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拥有着上流社会完美的气度和优雅的绅士风度。现在他已经垂垂老矣,他内心的挣扎已经与金钱和名利无关。生活在他面前以虚空的形态展开。现在他每天醒来都感觉自己又向死亡更近了一步,之前他喜欢参加老朋友的聚会,但当老友们相继离开人世。他的内心被巨大的黑洞填满。生活变得无聊和绝望。因为战争的缘故,他没有接受完整的教育,他靠运气和努力成为了一个富甲一方的人,于是他认为文化是无用的,因此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生活是贫瘠的。
他一直满足自己的生活,一直到他的妻子终于忍受不了他,将它扫地出门。那年他已经年过七旬,他懦弱的妻子突然以”寻找自我“为由,将他”扫地出门“。于是他从巴塞罗那出发,肚子开始了一段由北向南的”垂直之旅“。与此同时,他讨厌着自己作为艺术家的儿子,那个儿子居然说自己的前世是亚特兰提斯的最后的居民。因为他总是做梦梦到自己从一个正在下沉的大陆中逃出。这让马约尔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可是,当马约尔不断的旅行,不断的南下,一直到地中海的一个荒芜的岛上。他甚至去听讲座,讲座是关于亚特兰蒂斯的,教授和他的儿子有相同的观点,但是,这一次,他开始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上学的时光。于是,他越来越觉得,轮回是真实的。当某一天清晨,马约尔从梦中惊醒,他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虽然那感觉是如此的短暂,就像转瞬即逝的幻影一样,却深深的触动了他。
于是,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岛屿——独立于周围事物的岛屿。”并认为这是“最真实不过的事实”。
他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在梦中,他看见自己变成了遥远的小岛,漂浮在无尽的黄昏之中,时光缓慢,慢极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甚至不敢朝窗外张望,他害怕自己看到的不是五颜六色的房子和大海,而是一片可怕的沙漠:灰暗的天空和整个大地都被融化在沙漠里,一切都混沌不清。
他在镜子中看到一个愉快的、日渐沉沦的老头儿,样子十分滑稽。他安慰自己:感受自己一天天变老,一天天下沉,能让自己活的更开心,更健康。自己这样主动下沉,沉到自我的深渊,最终将会赋予生命以更为高尚的意义。
虽然命运想让他像人类一样沉下去,和命运预期的相反,他将以下沉换升腾。在马约尔的一生中,从未有什么感受像下沉这样让他觉得满足。能够面带微笑的和深渊的力量赌上一局真是其乐无穷。他想到了妻子,他发现除了对她的憎恨之外,还能感觉到一种同情,甚至还有爱情,一种相濡以沫,同舟共济的爱情。
想到多年以来的风风雨雨,他对自己说,能够下沉也是一件美妙的事。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最卑微,最自由的人啦,马上就要变的无足轻重啦。他不必再为谋一席容身之地而绞尽脑汁。现在他是一个长相还不错的老头儿,世事无常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不像那些年轻人还需为跻身社会而忧心忡忡。他觉得,只有老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因为他们能置身事外。认为人必须在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想法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荒唐啊!然而很多年成人都在立志为一席之地而奋斗呢,他们可曾知道,这区区一席之地根本是子虚乌有!因为所有人终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老人懂得这些,所以他们能够安然自得,才能在迷人的深渊慢慢下沉。曾经玩世不恭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老者比玩家更理解游戏本身,因为他置身度外,不会像那些参与者一样沉湎于盲目的努力。
随着他不断的听关于消失的大陆的讲座,他发现自己需要下沉到卷帙浩繁的书卷中,在书籍的海洋中可以找到他笃定的关于轮回和亚特兰蒂斯的一切,他甚至认为自己也是阿特兰蒂斯的后裔。灵魂的觉醒,需要来自天外的启示。不要和那些被习惯套牢、不愿改变的人犯同样的错误。有些人认为他们对消息灵通,但其实上他们连自己都不认识。他们应该更多的认识自己,学会自己思考。
他花了整整十天用于坐着读文学,艺术,音乐,数学......他发现他需要坐下来,需要释放身体里那些组织我找到真我的东西。书上说,每个人身上都潜藏着一个熟睡的精灵,需要把它唤醒并释放出来。
他认为自己正准备前往亚特兰帝斯,不久之后,他便会下沉到最深的地方了。他皈依了犹太教哈西德派。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故乡加泰罗尼亚,但已经分不清他的方位了。他已经投身于无规则文化事业,举办了关于岛屿及神话的一些列讲座。他想在死前知道什么叫做宇宙大爆炸,并成立研究岛国文化的专家。现在,他成了一个艺术家。
伴随着缓缓的轻烟,他睡着了,在梦中他问自己,我们——人类,世界,神灵,(会不会是别人的一个梦呢)会不会只存在于别人的思想中,永远超越任何真实的存在呢?他又问自己,这个“别人”会不会是一个不会做梦、不会思考的人呢?或者,这位“别人”只属于某个深渊或者虚构的地方呢?
他睡得正香,却突然惊醒了。清晨五点时分,他离开了酒店。他任凭自己自由的下沉,幻想着自己就是亚特兰蒂斯:顷刻之间,在地震和洪水中摇摇欲坠。他把那些奇怪的萨尔达纳舞曲抛到了脑后,开始了最后的下沉之旅。他垂直向下,眼前一片眩晕,最后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国度,那里的事物都没有名字。那里没有神,没有人,也没有世界,只有深渊。
终于!Finally!
已经学会如何与孤独为伍的马约尔告诉我们,我们应该去学着做一个探索者,试着去体会发现一个更开放、更深邃的世界的乐趣。
一如理查·道金森(Richard Dawkins)在《解析彩虹》一书的开篇缩写:我们都会死,这使我们成为幸运的一群。多数人都不会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出生。那些应该在这儿取代我位置的却从没见过一天日光的人,多如阿拉伯的沙粒。那些从未出生的灵魂中,定然有超过济慈的诗人,也有科学家胜过牛顿。我们敢这样说是因为知道人类所拥有的DNA组合数目远超实际活过的人数。从使人晕头转向的劫数的利齿下逃生的,使你和我,平凡普通,但是我们在这儿了。
对于少年人来说,生活好似没有尽头,但这并不是虚度时光的理由。
当代作家萨拉·布雷纳克说过:“花时间弄清楚你喜欢什么,这样才能弄清楚你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
或早或晚,我们的自我意识会觉醒,会体会到那如影随形的孤独感,这都是正常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人皆孤独。我们早晚会学会如何孤独地航行在大海上,像一叶扁舟,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小船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将要直面的与已成过往的,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皆为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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