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调到县城中学那个秋季学期,新买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只能找出租房住。
运气还算好,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房子,在我买新房的小区外面,有一间原来作门面的房子正打算出租,在国道旁边,20平米的空间空荡荡的没有遮隔。房租倒不算贵,每月200元。房子作门面用还算宽敞,住人就不方便了。
我从家里拿了两块窗帘布将这个空间隔成两下,进门就是厅子,作学习和吃饭用;帘子后面算是房间,仅放得下一张床,床上方还用木板隔了一层,可以铺床也可以放杂物;再往后是不足4平方米的空间,挤着厨房和洗漱间,一灶台离便盆不到两米的距离,没有任何东西隔开。房虽小,却是厅、房、厨、卫一应既全了。
同时调动出来的潘妹问我还有这种出租屋没有,向房东打听,没有了。我还算幸运,要是出手慢一点房东阿妹就租给老板放车子啦。
小屋虽局促简陋,但我们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是灶台旁边就洗漱间,我每顿饭后都用抹布反复擦试灶台,蹲便池每天用洁厕剂刷了又刷,任何时候走进这小小空间,灶面瓷砖都是能作镜照的,且闻不到油烟味和厕所味,舒适的生活是劳动创造的。
出租房离我的新房有一百米的距离这样,可以随时去查看新房装修的进度。县实验小学离这仅一千米,从住处往上走去学校不用过马路,我托同事帮忙联系女儿进这所学校就读,很快有了着落。只是我上班的学校远一点,有将近8里路。
每天都是女儿放学先到“家”,我还没有回来,她就到路口张望,见到我的身影出现时,她就飞奔过来,那时,我真有一种与女相依为命滋味涌上心头。小屋里没有电视、电脑,没有什么娱乐,仅有的消遣方式就是放学回家后和女儿在门口巴掌宽的空地上打一下羽毛球,有时玩下扑克牌,然后我做饭,女儿做作业,吃过饭轮流洗澡,接下来就是女儿读课外书我写毛笔字,互不干扰。想不到我住在出租屋这段时间练字比以往更上手,把《九成宫》认真地写了两遍,我的同事兼书友阿初就说我的字那段时间的进步简直是化学反应的效果。
初住进小屋,最不能习惯的是蚊子和汽车的轰响。
城乡交接地带的环境卫生不好,蚊子又多又大个,傍晚天刚刷黑,像有千百万架飞机不约而同地从各个黑暗的角落起飞,直轰炸耳朵,有时顺手一挥,就能抓上个把的蚊子,手一捏能清楚地听到蚊子骨折的响声,有时使出全身力气自己扇自己的脸一耳光,将这些吸血鬼打成肉饼,不但没有感到疼痛,还大有将士歼敌立功的快感。为了解除吸血鬼们的骚扰,每晚睡下前我都要点上一盘蚊香,后来担心蚊香会危害健康,又买了一床帐篷式的蚊帐罩在床上,总算把入侵者拒之帐外。
门口一步之遥就是国道,有点坡度,车子开到这里就要加大油门。白天不觉得怎么吵,到了晚上睡下就觉得汽车过往的噪音特别大,好像这些车子跟我过不去,开到这里故意加大油门,有意要吵得我们睡不着。车子来得没有一点规律,有时是同时过几辆车,有时隔几秒过一辆,开始住下那段时间,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甚至想是不是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八岁的女儿正是没有愁的年纪,睡得特别香,汽车的吵声再大,她也总是鼾声如雷,推都有推不醒。到后来我也就慢慢地能睡得着了,其实人是最能随遇而安的。
初到县城,一边忙于工作,一边操心新房装修,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回老家,母亲也不知我们父女俩在外过得怎样,不顾年迈路远,从老家乘车出来看我们,也跟我们在小屋吃住了几天。我老庚兼发小,在梧州市开饮食店,也算得上个体面的老板了。回乡时,听说我住在出租屋里,也来看望我,县城星级宾馆比比皆是,他非要跟我们在出租屋里同吃同住,久别重逢,一夜剪烛西窗,言谈举止中感觉不到半点嫌气。
三个月后,房子装修大功告成,除装修气味,晾了一个月,我们就搬到新屋去住了,告别了小屋的蚊子,告别了汽车噪声。如今,住在宽敞明亮的新房里,时时想着住在出租屋的日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温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