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用水很紧张,我住在顶楼,用水更是紧张,每天用水高峰期时我们家就是干旱,只有晚上十点左右,整栋楼没什么人用水的时候我才能幸福的接上两大桶。
12月2号,整个镇上停水一天,直到晚上11点多还没来,如果不能蓄桶水,第二天就只能蓬头垢面的走进学校面对我的孩子们,而且做饭的水都没有了……水没有等来,却等来了瞌睡侵蚀了我所有的意识,我歪在床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睡梦中我听到了潺潺流水声,以为是梦境,回过神来知道是来水了,我兴奋的来不及开灯就跳下了床,没过脚背的冰凉一下子让我清醒了---水来了,而且泛滥成灾。
我开了灯,戴上眼镜,立在三四公分的水中环顾着我的卧室,那画面让我不忍直视,睡前放在床边的拖鞋已不知飘向何处,简易衣柜连带里面的衣服全湿了,水沿着拖到地上的床单爬上了床,床底下几个纸箱里的书全被泡的面目全非……
不知在水中立了多久,我才想起来客厅里还在用着烘鞋器,而且插线板就丢在地上,我冲到客厅,拔了插头,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插线板下面垫了两份报纸,浮力的作用托着插线板才没让它完全没入水底,如果不是这两份报纸,只怕在我下床的那一刻就被触电玩穿越了。
又在客厅的中央立了很久,所有东西同样被淹得稀巴烂,我缓过神来去厨房关了水龙头,走进卧室想打个电话出去,虽然没想好打给谁,当看到手机里显示是3:24便不再纠结该拨谁的号了。好想逃离现场,可是我该往哪里逃,回家找爸妈吗?这大晚上已经没有回家的火车了;天亮后学校要开运动会,如果我走了班里孩子会不会乱成一锅粥?……
我拿起拖把开始抗洪,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一下一下把水往卫生间里拖,赤脚站在水中,大冬天的夜晚似乎不是那么冷,因为绝望占据了我所有心房,麻木的我已感觉不到任何肉体上的刺激,没有打电话,没有逃离,没有流泪,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将抗洪工作持续到七点。
隔壁体育老师一早开门看到我放在楼梯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过来敲门问我是不是要搬走,开门后,他看到我蓬着头发,穿着睡衣裹着件半长的外套,光着通红的脚丫子站在门口,我苦笑着自述道:“昨晚不小心把房子淹了,抗洪工作还在继续中”,看我如此狼狈,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干笑道:“怎么这么粗心,你搬出来的这些东西是要晒的吗?”,我点点头,补充到:“家里所有东西都湿了,全都要晒”,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帮我把东西往楼顶上抗,各种感动一拥而上,终于让我从绝望中缓过神来了。多个人帮忙,家里的东西很快就都搬出去见太阳了,我把床底的书铺了一地,铺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唐僧晒经书的片段,唐僧当时的心情会不会跟我一样?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做着同一个梦,我梦到房子被淹了,在我下床的那一刻被电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3年9月开始工作,第二年三月份,一位我很敬重的大学老师患癌去世了,同年五一,我的一位学生出车祸去世了,老师三十多岁,学生十多岁,我是夹在他们中间的二十多岁,自此让我认识到,生命很脆弱,它的长短不一,不是你年轻,死亡就不会到来,每一天都是剩余生命里的最后一天,每一天都是对我额外的奖励。朋友安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大难没死就是福。如若虚度,岂不太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