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摘录

书中摘要:

①而从开始到完结,言希那个傻瓜,一直都不明白,一切的一切只是属于她的秘密,饶是她早已把他从那般恣意毒舌美丽尖锐倔强脆弱的少年宠成这般风姿卓越高傲无敌流光溢彩的男人,萦绕舌尖轻轻默念,也不过一句——男孩,我的男孩。

②阿衡第二次看到言希时,她的男孩正坐在街角,混在一群老人中间,专心致志地低头啜着粗瓷碗盛着的乳白色豆汁,修长白皙的指扶着碗的边沿,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紫色的黑发柔软地沿着额角自然垂落,恰恰遮住了侧颜,只露出高耸秀气的鼻梁,明明清楚得可以看到每一根微微上翘的细发,深蓝校服外套第一颗纽扣旁的乱线,他的面容却完全是一片空白。

③言希淡淡扫了思莞一眼,并不说话。

他穿着白色的鸭绒袄站在雪中,那雪色映了人面,少年黑发红唇,肤白若玉,煞是好看,只是神色冷淡。

④阿衡想要开玩笑说言希长得有三分姿色,可是,那一瞬间,恍然涌上心头的,却并非言希的容颜,少年时的容颜已经在时光中褪了色,她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少年生气时如同火焰一般生动美丽的姿态,在光影中,永恒,无论是哼着怎样的曲调,潇洒着哪般的潇洒,这一辈子,再难忘记。

她说——“EVE呀,你还记不记得言希生气的样子?”

怎么不记得?

辛达夷缩缩脖子。

她战战兢兢过她的日子,平平淡淡却充满了刺激。偶尔,会在储物柜中和癞蛤蟆大眼瞪小眼;偶尔,会在抽屉中看到被踩了脚印撕破的课本;再偶尔,别人玩闹时黑板擦会好死不死地砸到她的身上;再再偶尔,轮到她值日时地上的垃圾会比平常多出几倍······

但是,再刺激还是比不过言希的突然出现。

那一日,她正在做习题,教室中突然走进一个人,抬头之前,女同学们已经开始尖叫振奋,她扬头,蓝色校服,白色衬衣,长腿修长,黑发逆光,明眸淡然。

言希比辛达夷大一岁,跟思莞同岁,比辛达夷阿衡高一级。

阿衡之前听思莞嘀咕着,言希上一年旷课次数太多,一整年没学什么东西,言爷爷有心让他回高一重新改造。

可是,这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辛达夷看着,像是知情的,直冲言希乐,跟旁边的男生说得特自豪——“看见没,咱学校校花,我兄弟言希!”

言希校花之称,由来已久。刚上高中,就被只追每届校花的前学生会主席当成了女生,三天一封情书,五天一束玫瑰花,爱老虎油天天挂在嘴上。言希对他吼着“老子是男的!”,

那人却笑得特实在——“美人儿,走,咱现在就出柜!”

于是,校花之名坐实,无可撼动。

⑤那个少年,穿着紫红色的低领粗织线衣,左肩是黑色暗线勾出的拉长了线条的花簇,蔓过细琢的肩线,流畅辗转至背,抑制不住,明艳中的黑暗妖娆怒放。

他站在灯色中,背脊伶仃瘦弱却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颈微弯,双臂紧紧拥着灯下面容模糊的长发女孩,唇齿与怀中的人纠缠,从耳畔掠过的发墨色生艳,缓缓无意识地扫过白皙的颈,那一抹玉色,浸润在光影中,藏了香,馥饶,撩了人心。

⑥忽然,想起什么,开口提议——要不,要不DJ YAN你和我妹说说话,让她打起精神,她平时最喜欢你了。

言希皱眉,示意助理再去催,伸出细长的手,拿过小五的手机,轻轻开口——喂,您好,我是言希。

阿衡沉默了,听着言希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弯了远山眉。

言希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加大音量——您还好吗,请回答我,我是言希。

阿衡唇角干涩,轻轻合上眼睛,小声说——我知道你是言希,真的,好吵。

言希愣了,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皮,死死攥着手机,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阿衡说——好久不见,言希。

指间,鼻子,嘴唇,好像都是冰的,只有眼角的泪,是烫的。

好久不见。

言希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对着下面的听众鞠躬,淡淡开口——对不起,各位,今天到此结束。

转身,大步,朝着电梯走去。

那是一道冰凉的门,能看得清他的每一根发丝。

门里,门外。

他喊——阿衡。

那么大的声音。

阿衡轻轻抚着手栏站起身,双腿冰冷,已经没了知觉。

在黑暗中,四个方向,碰壁了,寻找,再一次触摸,抚到门的缝隙。

没有丝毫的微光乍泻。

她忽然,感到了绝望,奔涌而来的害怕溢满了每一滴血液。

她说,言希,我看不到你。

拍打着门,却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带了狠重的哭腔。

言希,你在哪儿呀,我看不到你。

言希眼中瞬间掉落了泪水,双手使劲掰着门缝。

他说,乖,你乖,不要哭,再等一分钟,不,十秒钟。

手指卡在门缝中,着力,猛烈地撞击,是渗出了血的。

阿衡啪嗒,掉眼泪,抽噎的声音——言希,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可是,我不敢想。

言希吼——谁他妈的不让你想了,老子杀了他。

模糊了双手的血液,顺着光滑的门镜滴下。

匆忙赶来的助理和修理工慌忙拉开他,言希攥着修理工的衣领,双眼满布血丝,冰冷开口——电梯里是我的命,你看着办吧。

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⑦“言希。”他看着她,言语淡淡,眉眼高傲,黑眸黑发,唇畔生花。

“温衡。”她笑了,眉目清澈,言语无害。

  那时,她终于有了确凿的名目喊他的名字。

  那时,他与她经历了无数次无心的相遇,终于相识。

  这相知,她不曾预期,他不曾费心。

  一个十六岁,差了六旬;一个十七岁,满了五月。

  正当年少。

  恰恰,狭路相逢。

  一场好戏。

⑧言希的手很凉,他感觉到那片温热,轻轻颤动着的,咕咚,吞了口口水,他望天,说,阿衡,我想亲你。

阿衡咬床单,暴走了,是你好吗你好吗你好吗……等等……你刚刚说……你想什么……

  言希眼睛弯了起来,轻轻吻她的眉心,眼睛,脸颊,唇角,最后,移到唇,缠绵悱恻,说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亲爱的

⑨这还是个......人吗。

从哪里逃来的难民。

他的手心蹭破了皮,手粘连的只剩青筋和一层皮。

阿衡递过一块手帕,静静,黑眼珠,一分不错地看着他。

他接过手帕,嗅到淡淡的松香,手指却僵硬了起来。

她在大雾中说,你转过来。

平平静静,软软糯糯的中文。

那人动动唇角,迟疑许久,终究,还是,蹲在地上,挡住脸。

⑩她想要让言希,变得再坚强一些,不依靠任何人,走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却在害怕,害怕见到她。

他不敢依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她的身边,只因为,那些曾经遭遇过的伤痕累累。

有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那个瘦弱憔悴的大眼男人。

那么费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蹲跪在她的床角,轻轻捧起她白皙的指,温暖的唇,吻了下去。

他说,阿衡,我饿了。

“阿妈,我怎么长得不像你?”她曾经问过母亲。

“阿衡这样便好看。”母亲淡淡看着她笑“远山眉比柳叶眉贵气。”

阿衡长着远山眉,眼睛清秀温柔,看起来有些明净山水的味道。而云母长着典型的柳眉,江南女子娇美的风情。

阿衡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多时,再睁开眼时,已经坐在云家屋外。

她看到了熟悉的药炉子,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旧蒲扇,那橘色的火光微微渺渺的,不灼人,不温暖,却似乎绵绵续续引了她的期冀,分不清时光的格度,家中的大狗阿黄乖乖地躺在她的脚旁,同她一样,停住了这世间所有的轮次转换,眼中仅余下这药炉,等着自己慢慢地被药香淹没。

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恒常与永久,不过一个药炉,一把蒲扇。

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痛苦和伤心。

在这样庞大得带着惯性的真实中,她确定自己做着梦。可是,究竟她的药炉她的阿黄她的在在是梦,还是坐在火车窗前的这少年远在病房中伤心的思莞。

是梦?

这现实比梦境虚幻,这梦境比现实现实。

可,无论她怎样地在梦中惶恐着,在言希眼中,这女孩却确凿已经睡熟,切断了现实的思绪。

这女孩,睡时,依旧安安静静平凡的模样,不惹人烦,也不讨人喜欢。

阿衡照着言希的吩咐,走到梅树旁,是很尴尬的。

可是,拿人东西,腿自然容易软。

“再向前走两步,离树远一点。”少年拿着黑色的相机,半眯眼,看着镜头。

“哦。”阿衡吸吸鼻子,往旁边移了两步。

“再向前走两步。”

盘曲逶迤的树干,娇艳冰清的花瓣。

阿衡看着旁边那株刚开了的梅树,满头黑线,向前走了两步。

她在为一棵树做背影。

言希说我送给你那幅画你给我当背景模特好不好?

她点头说好呀好呀脸红紧张地想着哎呀呀自己原来漂亮得可以当言希的模特。

结果言希说一会儿给景物当背景你不用紧张装成路人甲就好。

哦。

“再向前走两大步。”少年捧着相机,继续下令。

一大步,两大步,阿衡数着,向前跨过。

有些像,小时候玩的跳房子。

“继续走。”少年的声音已经有些远。

她埋头向前走。

“行了行了,停!”他的声音,在风中微微鼓动,却听不清楚。

“不要回头。”他开口。

“你说什么?”她转身,回头,迷茫地看着远处少年蠕动的嘴。

那少年,站在风中,黑发红唇,笑颜明艳。

“咔”,时间定格。

1999年1月13日。

多年后的多年后,一副照片摆在展览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落了灰的玻璃橱窗,朴实无华的少女,灰色的大衣,黑色的眸,温柔专注的凝视。

她做了满室华丽高贵色调的背景。

有许多慕名前来的年轻摄影师,看到这幅作品,大叹败笔。

言希一生天纵之才,却留了这么一副完全没有美感的作品。

言希那时,已老。

微笑着倾听小辈们诚恳的建议,他们要他撤去这败笔,他只是摇了头。

“为什么呢?”他们很年轻,所以有许多时光问为什么。

“她望着的人,是我。”言希笑,眉眼苍老到无法辨出前尘。只是,那眸光,深邃了,暗淡了。

遥远的十秒钟。

信号灯,终于,亮了起来。

叮铃。

那扇门,缓缓打开,似乎终于,消散了所有的时间的空间的距离。

那个姑娘,哭得像小花猫一般的他的姑娘,是,终究回到了他的怀抱中了的。

他抱住她,稀释了心底所有的凄凉和空虚,再也,无法放手。

狠狠地,如果揉入胸口,那该多好。

这是一块肉,心头上的,剜去,如何,不痛。

回来,如何,不痛。

“温衡,你这个贱人,装什么清高!每天缠着温思莞,给脸不要脸!”

  阿衡和思莞放学时,时常是一起回家的,可惜二人气质迥然,阿衡过于土气,即使同姓温,也没人朝兄妹这层想过。

阿衡垂了头,再抬起头时,认真开口——“你喜欢,温思莞,但又何苦,诋毁别人?既然是,女孩子,又怎么可以······说那么难听的······脏话?”

那女生撕了纸条,涨红了脸——“你以为自己是谁?教训我?也不看看自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土包子!”

土包子,呵,大抵还是个一百年学不会京话的土包子。

  阿衡笑。

  对方却恼羞成怒,拽住了阿衡的衣服。

  “今天,你要是敢动温衡一下,本少就把你的手废了。”身后,是平平淡淡毫无情绪的声音,讨论天气的漫不经心的语气。

那女生惊呆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阿衡轻轻回头,鼻翼扫到少年的衣领,淡淡的牛奶香味。

  “言希。”她微笑,可是,复又,突然又委屈了。

  阿衡在心中叹气。这可真是糟糕的情绪,是什么的开始,又是什么的终结。

  那少年,瘦削伶仃的样子,却把她护到了身后。

  他挑高了眉,大眼睛闪着冷冽的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面的女生——“温思莞知道你这么欺负他的妹妹,碍着狗屁绅士风度,估计不会打你,但是少爷我不介意打女人。”

那女生脸瞬间变得苍白,看着阿衡,不可置信——“她是温思莞的妹妹?”

  言希冷笑——“她不是,你是?”

  随后,转身,走到了辛达夷面前,脚狠狠一踹,一声巨响,课桌翻倒在地。

  书,散落了一地。

  辛达夷站起身,有些心虚。

  少年望着他,乌黑漂亮的眸,藏了火焰一般的流光,嗓音冰凉的,有些刺骨,“辛达夷,你丫的每天看着温衡这么受欺负,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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