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九世纪末被殖民,这可能就是现在的中国。。。。。。
我们临邛云彩飘得很高,太阳更高。太阳出来云彩就不见了,后来白人也不见了。白人其实挺好的,留下规整的街区,气派的医院还有更气派的教堂。
那片白人居住的房子空着,马齿苋跟蒲公英长在原来永远两寸高的草坪;枸杞和蒺藜撑大沥青地面的裂缝,比地里庄稼个头还高。最调皮捣蛋的兔崽子都不敢傍晚过去,常住的就是些野猫狗,有人还说见过院墙上溜来溜去的黄鼠狼。
医院跟教堂不在白人住处,到现在还在用,光景也是大不如白人在的时候。那时医院里有些叫什么脚恩约汉的洋大夫,能治奇怪的病,现在只剩下几个生长在这镇上,给白人们打过下手和手枪的时髦女青年。
还有教堂,原来初一十五分发粮油米面,白人走了,教堂没了进项,也就没了逢年过节的糖酒干果,慢慢凑不起人气,只剩些嘛都不干的懒婆娘还有没人教养的瓜娃子。教堂和今天要说的事没什么关系,说多就跑题了,重点该放在医院,因这故事主角里个叫李盼妮的时髦女青年。
现在的医院里最多能看个头疼脑热,感冒了开几个白色的大药片子,吃药和不吃药好的一样快。治不了稍微大点的病,急症病人经常死在从这儿中转运去中心医院坑洼的路上。往上推三十年可不这样,临邛医院说出去是响当当的,赤发青眼恶鬼似的白人医生从真小鬼手里抢回了不知多少性命。
李盼妮和他妈就是医生硬生生从鬼门关给拽回来的,这事从头上自然要在李盼妮爸那儿说起。
她爸李一统年轻的时候心思活泛,看中了医院边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当了几年堂倌后狠心卖了老家的祖屋,盘了个不大的门脸。在医院边上开了个兼做吃食的小旅馆,招待那些排号等着进医院的病人和陪亲人看病的家属。客源不愁人又勤快有眼力见儿,遇到个什么事处理起来有分寸,李一统的生意是越来越兴旺,在旁人眼馋抢买卖前又买了旁边两间铺子打通,也立出了字号。
这医院跟前,总有撑不到入院,把最后一口气出在李记旅馆就撒手去了的。吃这碗饭,赚这路钱,偶尔沾点晦气也难免。李老板上下都打点着,多数病人家属也算通情理,没出过太膈应人的事。只是到了闲人嘴里就不知道能嚼出个什么,加上李一统三十了也没个子孙苗,有人眼热有人迷信,这旅馆出过血光,损了李家祖上阴德的零碎话不知从哪就传出来了。所幸李老板心胸宽阔为人敞亮,本就不信这个,又想着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昧过良心,媳妇也才二十五六刚熟透的年纪,李一统呵呵一笑,也不往心里去。
这小话没传了多久,那李家媳妇肚子忽然就争气了,一天天吹气似的鼓起来,婆婆和人聊天都笑得露着牙花子,李一统不时扶着大肚子的媳妇出来遛弯散步,那一众闲人自然也是没话说,只得闭了嘴。
慢慢由夏至秋,预产期也慢慢近了。快霜降的时候李家媳妇一阵阵腹痛,这孩子是要出生了。李一统赶忙让店里厨子去请稳婆,不多时就用马车把婆子载来,忙了足足两个钟头那妇女却傻了眼:这孩子胎位不正,偏偏先出来一条腿。
门外李老板听说登时出了一头汗,一拍脑袋,急忙忙把媳妇抬上马车,被子盖好,三五分钟到了医院,车子一横就堵在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