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5

我的姥爷

我的姥爷是一个平凡而不平庸的人,在我心里如此,仅以此文再一次回忆永怀我的姥爷。

我的姥爷是山西人,他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有88岁了。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那个年代闹饥荒,生活十分困难。姥爷跟随亲人一起往安徽河南这边避灾逃难。对那个年代的事情和当时的一些真实情况,我是从姥爷的文章和书信中知道的。姥爷上过学,按现在的文化水平来说至少初中,他识很多字,因此曾在一家药铺当伙计,这也使他后来在医药仓库工作上班有了生计,在我的老家河南周口安家。姥姥性格热情豪爽,是典型的"老好人",邻居都喜很喜欢她。而姥爷则是沉默寡言,正直老实。

我小时候经常去姥姥家玩,姥姥姥爷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姥姥非常疼我,她也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现在想想,我小时候好像对我姥爷的观察不够仔细。因为他那样的沉默寡言,但是很有威严。幼时对姥爷的记忆,只有他擀面皮很娴熟,有一年下雪,他在院子里堆了一个猪八戒,憨态可掬,那是我见过最棒的雪人,还有他讲的八仙过海的故事...当然这些记忆是在2007年之前。

2007年那年,传来了一件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个傍晚,我的姥姥到门口街上泼水,脑出血复发,住进了医院。很不幸再也没能出院,永远的离开了我,离开了姥爷。姥姥去世的时候,我七岁,但是我已经明白了死亡意味着什么。是你最爱的人,她永远沉睡过去,躺在水晶棺里,最后变成灰烬,被装进一个盒子里,然后永远尘封在地下。姥姥的去世,给我们一大家人带来了沉重的悲痛和打击。我当时刚上二年级,很调皮,碰巧被请家长。当时家人都忙着处理后事,我姥爷去了。我至今记得那天,"凶神恶煞"的班主任跟我姥爷陈述我的"罪行",我姥爷很无奈的叹气,一直在说对不起。还说这孩子姥姥去世了,最近打击挺大的,希望老师多关照包含。我那一刻,突然长大了,我明白了责任,姥姥去世了,不会回来了。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孝顺姥爷。这样姥姥才会放心。

没错,从那以后,我从最让老师头疼的坏孩子变成了班干部也成了好学生。姥姥去世后,姥爷变跟着他的四个孩子住,大概一次一家住两周左右。我当时还是会很调皮和父母抬杠,姥爷会很生气斥责我。记得当时我"杜"和"牧"两个字分不清楚,姥爷急得团团转。还记得和姥爷一起合作修好了一个订书机,我们两个高兴得不得了。

姥爷不知不觉在慢慢衰老。从一开始的偶尔也会教我妈妈做饭,经常活动锻炼身体,写回忆录和给山西老家的信,到活动不太方便,再也握不住笔。姥爷年纪大了,八十岁左右的时候,得了糖尿病,比较严重,一半边身体会比较僵硬。他不能再自己活动,他坐上了轮椅,经过家人商议,他们重新装修了姥姥家的旧房子,把姥爷安置过去,又请了专人照顾。那时候的姥爷有点痴呆了,记忆力变得不好,会记不得谁是谁。那时候我高三,休息的时候会去看姥爷。我记得有次我问姥爷,我是谁?姥爷突然笑了,他说我知道,你是我的小宝贝。我当时幸福开心又难过,一时间百感交集。临近暑假,我要自己回湖南老家。我告诉姥爷后,姥爷担心的不得了,说我第一次自己去这么远的地方,让我一定小心。最后问我路上还缺什么不缺,他给我钱让我自己买。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姥姥住院时神志不清的时候看见谁都会叫我的名字,说一出院就带我去商场、去玩蹦床,是姥爷病重还牵挂着我。

不久,姥爷也住进了医院,长期疗养。因为假牙取戴太麻烦,他不再戴假牙,也再也说不了话。我想他真的无比孤独寂寞又无奈吧。姥爷看到我会发出"pb"的声响,我知道他在叫我。姥爷每天都在煎熬,他痛苦又坚强的活着。早已瘦如柴骨,身上的针眼也已经遍布。终于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结束了我的中学时代。我激动的去看望姥爷,他紧紧的攥在手里,用尽力气抬起来手,给我比了一个大拇指,我知道,他也在等我。等我成人,等我这个最小的孙女有出息。那一天他的身体情况是最好的。

第二天上午我在驾校练车结束,刚坐上公交车,打电话给妈妈,我听到她哽咽了半天,微微弱弱的说了句你姥爷快不行了,你快搭出租来吧。一瞬间我如坠入了地狱深渊,11年前的噩梦又要来了吗?我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还好!我赶上了,我看到我姥爷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安详的离开了。

那几天我不知道有多么痛苦,眼泪都哭干了。我的姥姥和姥爷,用了生命来陪我长大。整理遗物,我第一次看到了姥爷的所有文稿,很厚一沓子,比我上学十几年写过的作文要厚很多。其中一封信,很特别。是他写给姥姥的,看完后我早已泣不成声。那是一个男人这么多年的心声,他比任何人都怀念姥姥,他爱姥姥,不善言辞但是所有行动都那么真切。他对不起姥姥,恨自己在姥姥生前没有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他说这几十年他每天都很孤独寂寞,他想家,想念以前的时光。

从信中我还知道了,姥爷的家训。谨言慎行,立德立言。八个字,姥爷从未忘记。这也会永远激励我。我永远爱我的姥爷,正如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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