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见过这样的月光,鬼眼一样吊在天上,树枝槎枒枒地指着,是爪牙吗?利剑?弯钩?镰刀?北方的风很冷,刀片一样切下来,大地昏睡着,森森地砍在身上却也挤不出一丁点血来——它已被榨干得只剩下一副干枯的皮囊了。
一条长长的甬道,一双邋遢的毛鞋,一个伛偻的影子。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干净,真干净,干干净净!
嚓嚓嚓,疲沓的老寒腿拖擦着地面,沙哑的声音像铁匠铺的大铁锤一样,发着狠,来回击打着这干冷的空气。咳咳,一口黄色浓痰飞溅在刷满红色大字的墙上。双手一搓,聊以取暖,谁管你天寒地冻心忧炭贱愿天寒,反正谁生火,就要谁的狗命。双手一搓,冷不防地反手就一巴掌,让你感受火辣辣的关怀,顺便送一幅漂亮的写真——五个手指生动的画在脸上。
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巷子,散落着招牌的尸体,玻璃碴子,蕾丝内衣,用过的避孕套,掉了一个眼睛的喜洋洋。两旁是紧闭的卷闸门,上面或许贴着开锁、激光打印,甚至是重金求子。这样的街,一条狗都没有。晾衣线、网线、电线……乱糟糟,像一团被熊孩子扯乱的毛线。一个洪亮的声音,“滚,你懂个毛线!”,粗红的脖子抖动着,声波以光速般霸占整个街道,激荡着个毛线……毛线……线……空气摩擦着、拥抱着、颤抖着、尖叫着,而大地,沉默着。
我知道,过了冬便会有春。春,许多人期盼“埋在春天里”。春,其实并不好,白白胖胖的蛆虫会啃食你的皮肉、蛮横的树根会扎进你的头颅,就是一向文默的竹子也会生出笋来,把你顶出地面!
于是,冬天里,便是最好的归宿。替你们安排好的归宿。
彣琹丁酉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