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的人生有过什么遗憾,那必得是没有参加过高考了。也许有人会疑惑,你一个本科生没参加过高考是怎么考上大学的?托江苏教育制度的福,我虽没参加过高考,中考后就上了3+2的师范大专,又在大专最后一年参加专转本考试,考上了本科,毕业后拿着“统招”学历证书,走上社会,浑水摸鱼。
一直以来,我庆幸自己没有受过三年高中生活的折磨,据前男友说他那时候早上五点多就去学校了,有时候骑着单车就睡着了。据现在的老公说高中三年,他连好好剪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女生也一样,头发随便理理,早死了早恋的心。当然,他们都是好学生,必得这么努力,才对得起万人驰骋的高中三年。而我的青春期就过得丰富多了,尽管师范院校的管教非常严格,类似《简爱》里的英国女校,不合人情的糟点数不胜数,但可以争取到自由的机会我们一定不会放过,比如上课传递传递零食,周末教室里喷香的麻辣烫,由于是住宿制,每天熄灯后的卧谈会也必不可少,平时小讨论,周末可以彻夜聊,尽管宿舍里有八个人,并且你总会看几个人不顺眼,但总有两个时期大家不分彼此,亲密无间,一为卧谈会,一为考试前一晚。
当高中生奋笔疾书时我们可能在画画,可能在弹琴,可能在打太极;高中生钻研数学题时我们也许在看举办过分频繁的文艺晚会和运动会。除了考试前的一周,完全没有多余的压力。但也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踏入社会之后,我发现自己比真正高考走来的孩子要灵活,也显得更多才多艺,大场面的时候更放得开(毕竟谁没上过舞台,谁没参加过一两次比赛啊!)这与五年的师范经验脱不开干系,无忧无虑的青春期更容易塑造鲜活的灵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
我上的师范在汪曾祺的家乡——高邮,这是个小城市,小到电动车一小时绕完全城(也许不需要),我常常去高邮湖边玩耍,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我惊呆了,原来高邮湖这样无边无垠,从此它就是我心中的“海”,20岁生日的那天我独自拎着两罐啤酒来到高邮湖边上,假装很帅气地一饮而尽。我常常想,爷爷年轻时大概也常路过这里,毕竟他是拉煤的船老大。
现在,每一年听说高考的消息我都会刻意回避,尽管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但还是会遗憾自己没有真正经历过高考,在真正的高材生面前,我会自惭形秽。但话说回来,倘若有机会让我经历一次,我大概会选择放弃。五年的师范生涯,我并没有荒废自己,成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和学姐说笑、暗中观察暗恋的学长,或者去琴房学学乐器,去画室看艺术班的学生挥洒画笔,盯着一个苹果若有所思。傍晚时去操场上跑上十圈,当时并不觉得累。这些诗琴画艺的日子让我随心所欲了很多年,到现在,即便每天战斗在北上广,这种拼搏的第一线,我还是紧张不起来,或者无法长久紧张下去。我时常想起爱吹牛的美术老师,前几年肺癌去世的体育周老师,精明的班主任,来自东三省的大龄未婚、很能吃的英语老师。他们让我轻松获取着知识,而又一直裹挟着学生气,让我对艺术对美不盲从,不去介意社会的规则,同时默默遵循着一切。
近来换了新公司,前辈们不乏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看着他们勤恳地工作,我也格外认真起来,他们之所以是“精英”,并非是因为学校,因为高考走了运,而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促使他们做事极为专注且毅力惊人。你同精英在一起久了,也许不会成为精英,但也会无限接近。这个世界是属于精英的,他们才可以真正地无压力生存着,一不小心也优雅生活了。有没有参加过高考,或者高考考得好不好并不是“精英”的标准,它只是一个开始,一种可能。套用综艺萌娃的话——人生的路要自己走,走着走着就会发现未来有一万种可能在等着你,并非独木桥下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