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生日的前一天,我收到欧阳夏的来信。
微微:
生日快乐,亲爱的, 这已经是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你过生日的第二年了。
时间过得飞快,真希望你也能来B城,我们还能在一起,还能像以前一样肆意的奔跑、大笑,有时候身边空荡荡的,总是想你。
我和于浩在一起了。
追逐了这么多年,终于尘埃落定。但我还是,感觉不那么真实,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拥抱,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亲爱的,爱情的样子真是美好得令人颤抖。
希望你也能遇见它,我知道你明白的。
另:附小小生日礼物一枚,请笑纳。
爱你的夏。
我把信封里的小东西倒出来,居然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小小的星星吊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我微笑着合上信纸,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她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么多年的追逐,终于等到了好结局!
说起欧阳夏,她是我的发小兼同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念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小时候,我、欧阳夏、严晨光和于浩经常混在一起,严晨光和于浩打小就比别的孩子长得高大,幼儿园的孩子们都以他俩马首是瞻,他俩偏偏和我们最好,带着我们走街串巷。欧阳夏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于浩的,而我也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严晨光。我们的爱情起点差不多,结局却那么不同。
生日当天是周六,我对邀请朋友吃饭唱K这一类的活动并不感冒,欧阳夏不在,没人陪我疯,我也就趁着爸爸在家,过一个一家三口的温馨生日也不错。�
一大早,老妈就已经从菜市场回来,她开门进屋,两手空空,跟在身后的我爸却两手拿满了袋子正在微微喘气,我赶紧迎上去帮他把菜拿进厨房,小声地抱怨:“老妈,你怎么总要虐待我爸?!”
�老妈斜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叫体贴!”
�我爸揉揉我垂在肩头的短发,柔声道:“我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在出差,现在难得在家,是该多疼疼你妈妈。”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我爸的体贴,但还是忍不住感动。一个男人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对待一个女人,永远表现出疼爱有加的样子,是怎样的深情?
�老妈说,我爸当年在她众多追求者中并不是最优秀那个,当时我爸家里条件并不好,爷爷奶奶在农村务农,因为我爸有出息,拼了命的供他读书,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没少挨饿,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而我妈是独女,家在县城,还开有一个小工厂,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大小姐。他们俩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但是我爸长得英俊,人又温和,总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我妈初见我爸时就被他深深的迷住了,碍于女性的矜持让他追了一年,后来才有了我。�
老妈总是带着一点自豪地告诉我说,我的名字就是我爸爸取的,出自《荀子•解蔽》:"微风过之,湛浊动乎下,清明乱於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我的名字就取自微风之意。老妈未必了解那里面的意思,她对爸爸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我不禁感慨:“老妈,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能遇见我爸呀!”�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我被老妈打发走,只好闷头回房间上网,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白杨:微微,生日快乐。
�我并不随意加陌生人的QQ,那天我正无聊着, QQ突然间蹦出一条信息:微微,是我。很直接又略带亲密的称呼,我错以为是认识的人,才加了对方QQ。�
这个人很奇怪,对我的日常相当了解,知道我在哪读书,住哪,知道我爱吃什么,讨厌什么,甚至知道我小时候的糗事。他却不说他是谁,�他只说他就是白杨,与我年纪相当。
�我曾猜想他是我儿时的玩伴,但儿时玩伴就那几个,没人会这么无聊神神秘秘拐弯抹角的找我聊天。
�严晨光更不会,他有这个时间,不如拿去跟其他女孩打情骂俏。
�我猜不到对方是谁,只好一直这样晾着。
�微风: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白杨:我每年都会记得。
�微风:每年?我们究竟认识多久了?
�白杨:不是我们,是我,认识你很多很多年了。久到我已经快忘记第一次见到你究竟是什么心情。�
微风:是么,听起来像一个暗恋的故事。
�白杨:呵呵,这么聪明?我还是喜欢你傻乎乎的样子。
�微风:你说谁傻?�
白杨:昨天在你家巷子口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就先到处张望有没有熟人,难道不傻?
�微风:你怎么知道?我明明看了没有熟人的!
�白杨:所以你还是傻一点比较可爱。
�我直接关掉QQ,把自己摔在床上,太囧了,真是太囧了,怎么还是被人看见?
�这天晚上,爸爸吃完饭,又急急忙忙地出差去了。老妈曾劝他不要那么辛苦,钱够用就好了,一家人平平淡淡在一起过一辈子也能很幸福,爸爸总是说想给我们更好的生活,但其实,我跟老妈一样,觉得他在我们身边才是最好的生活。住再大的房子,爸爸不在的日子里,总是显得有些孤寂。我落寞地想,老妈一定比我体会得更深刻吧。�
生日之后,严晨光曾找过我,他买了几本金庸的小说要向我道歉。
他要道歉的原因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是习惯性的认为我生气了,又自以为是的和解。
我问他为什么想要送我金庸的小说,他说是陈文茜告诉他的,说我喜欢金庸的小说。
在那一刻我如醍醐灌顶,这就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从前只要他与谁走得亲近,我就会大张旗鼓的去破坏。他一度纵容,而我一路任性。我以为就算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但至少,就十几年的感情而言,我们是相知的。 现如今,这一认知令我有些崩溃,如梦初醒也不过如此。
我喜欢武侠小说,但不是金庸而是梁羽生。
自那之后我开始有意地避开严晨光,或许连我自己也觉得那样的追逐游戏实在是无聊透顶吧。
而最近发生了的一些事情,也让我无暇顾及其他,因为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虽是感觉,但这感觉的来源是最近陆续收到的奇怪包裹。包裹里装满了蛇、壁虎、蜥蜴这一类爬行动物的玩具模型,这对别人来说是不大不小的恶作剧,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这些东西相当恐惧,即使是玩具,也可能会噩梦连连。
我几次在学校收到包裹时总是止不住地颤抖,当我把这些事告诉大姚时,她自告奋勇说要送我回家。
下晚自习后,我俩战战兢兢地走在一条阴暗的街道上,路上鲜少有行人,昏黄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忽明忽暗。大姚紧紧抓着我的手,左顾右盼好像就能一眼到底把周围看穿。别看大姚人高马大,其实是个胆小鬼,一小点儿风吹草动都一惊一乍的,我简直被她吓得脚都快走不稳了。
“别自己吓自己好吗?”我安抚她。
重点是你别吓我呀!
“不是,你听,你听!”大姚直接吓成了抖音。
我仔细听着,才隐约听到有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不徐不慢地从身后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紧紧抓着大姚的手,她却“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你们见鬼了吧。”
我回头,却见陈文希双手插着口袋从昏暗中信步走来。
大姚最先发声,一脸娇羞的指控:“你吓死我们了!”
“任何一只流浪猫狗都能把你们吓死,何况我一个大活人?”
“那是因为我们害怕!”大姚委屈地解释:“有人跟踪我们。”
“跟踪?”陈文希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好像有些不信。
我原先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其一我只是怀疑,感觉,并没有真的确定。其二不想打草惊蛇,害怕对方有什么异动。哪知道大姚这个大嘴巴,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守不住全盘托出了。
“嗯,我怀疑有人跟踪我。”我只好招认。
“为什么不告诉严晨光?”
很奇怪,在这个人面前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我只好低头回答:“不想。”
是的,就是不想。有时候女生就是有一种怪异的偏执。
“我送你们回去吧。”
“真的?”大姚兴奋起来。
陈文希看了看大姚,又把视线停在我的脸上,仍是冷冷的表情,褐色的瞳孔平静无波,仅是几秒的时间居然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走吧。”
呼,快被冻僵了。
因为陈文希的出现,大姚虽然兴奋却显得拘谨多了,自顾自地说一些冷笑话,又自我否定地说太烂了,与她平常女汉子的形象截然不同,完全是碰到爱情就傻眼的小女人。陈文希的话很少,连敷衍的回应都没有,但我想我也跟大姚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一时间居然忘了我们有可能仍然被跟踪。
一路回去就到大姚家了,大姚走后我有些尴尬,说起来,我和陈文希并不熟,虽然他是严晨光的好朋友,又是陈文茜的哥哥,之前也曾一起出去玩过,但我跟他统共也没说超过十句话,是真的不熟。
“其实你没必要送我们回去的。” 我想,怎么也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并未看我,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为了文茜而已。”
原来是为了妹妹防着我这个情敌啊。我原先隐匿在心里的小愧疚瞬间消逝殆尽。
“如果你不打算告诉严晨光,以后就让我送你。”
他这么说,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你还能拿这个来开玩笑?”
“当然不能。”我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人太不会聊天了,没说两句话就冷场。
“……”
“你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吗?”
“一路上确实是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隐约觉得被人盯着,但并不确定。”
可我能感觉得到,他就在附近,黑夜就像他的保护伞,他是那么完美的融在黑夜中,虽然只是出于一种直觉,但总是能感觉到他还就在那里。
走到我家楼下时,为了避免尴尬,快速道了声再见就上楼了,毕竟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回到家紧张的神经得到松懈后,才突然觉得很累,洗澡,吃宵夜,回到房间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打开灯,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的手突然顿住,他怎么还没走?
榕树下的陈文希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他站在那里,双手插着口袋,自成一派的优雅。许是有某种感应似的,他突然抬头向着我窗台的方向看过来,我急忙拉下窗帘,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