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课结束后,郑乾对自己的状态感到疑惑,他上课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明明已经把内容反复过了三遍,但是讲起课来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他的心明显不在课堂上,不知所踪的游离着,在课间的时候,他坐在第一排座位上,从门缝里往外看走廊和一块方形的回廊,学生来来回回的走,有些凉风混杂着书本、发霉的气息和香水、和汗臭冲进来,他干脆闭上眼睛,手机在大腿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在检讨自己的课,在心底追问着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茫然,他开始虔诚地祈祷,让自己的魂灵在回来,回到课堂上来。
也许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在第二节课的时候,他明显恢复了一些状态,从说话的腔调上就能体会得到,他声音明显高了,也带有了更多的感情,他不再一板一眼地盯着PPT讲解,他开始来回地扫视,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扫视,看着一双双的眼睛,交汇出来的眼神,他慢慢进入到了状态,开始变得自由起来,也讲的游刃有余,节奏和气氛也活跃起来,就连阳光也穿过了厚厚的云层,在黑板和墙壁上投射出一片炫目的光影。
郑乾在独自站在讲台上收拾笔记本的时候,还在回想着自己的课,他说不清道不明,就把他都归因于开始,一切也许都是因为过了一个漫长的周末之后的开始,而这又是一周的开始,周一的开始,最早的一天的开始,当从一种节奏切换到另一种的节奏的时候,总要有一个过程,发动机也许慢热,剧烈运动之前也需要热身,而早上的的课,尤其是一周的第一节课尤其是如此,郑乾几乎确信是因为慢热的原因导致了他的出神,后面的问题是如何解决慢热的问题了,他若有所思地背着背包从前门走,在后门又碰到了两个同学冲他热情地喊着老师,郑乾大声啊了一下,道了一声拜拜,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他们大多少,虽然严格来讲他是他们叔叔辈的人了,他比他们明显多度过了十几年光景,但是岁月的痕迹和心理的状态似乎从来没有逃离出校园,郑乾就忽然想起一本书,大约是莫言的新书,晚熟的人,郑乾只看到这个题目就觉得是关于自己的、或者自己这类人的故事,具体故事的内容郑乾还没来得及看,一方面是这本书还没有在他的读书的APP上出现,另一方面,他还在跟一本大部头的小说对抗,他还没有找到那本小说的价值,来来回回的絮叨,支离破碎的情节,那些细碎的独白和旁白,郑乾还没从那本小说的迷雾中脱离出来,他还在抗争着,直到小说的结尾,而目前他只在云雾中游荡了大约一半的路程,还有一半他几乎硬着头皮在走。
郑乾与两个学生道别,钻进来洗手间,这是一层,洗手间墙壁上开着一面窗户,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一行行一串串的学生汇聚的人流,从教学楼的门口流出去,汇聚在主干道上,然后又在路口分解成一条条的支流,门口也有抽烟的学生,通常是独自的,也鲜见几个女生,他们优雅地夹着细长的烟头,指甲上涂着鲜亮的美甲,眼睛藏在头发后面,忧郁而孤独地站立着,望着教学楼前面的残破的砖瓦和顽强钻出来的几率杂草发呆,郑乾一边小便一边看着外面,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不太对,这是在一层,而外面的女生和穿行的人群只要轻轻地一撇就能把卫生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虽然没有人故意往这边看,包括那些吸烟的学生,但是郑乾还是收紧了自己的家伙,然后一点点挪回到一堵墙后面,把自己的隐私保护起来,随后才继续放松下来完成未完成的任务,他故意用余光撇了几眼旁边的男生,他们果然也都躲在窗户旁边的一堵墙后面,看来他们也都注意到了相同的困境。
郑乾从教学楼出来,路上依旧是熙熙攘攘地,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衣服,还有夹杂其中左冲右突的电动车,电动车后面往往载着人,后面人几乎蜷缩着膝盖,防止厚厚的鞋底蹭到水泥路面上,不然整个车子就得晃荡一下,然后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样在人流里穿梭,郑乾不禁佩服这些学生的驾驶技巧,偶尔也有一辆车慢慢地跟着人流前行,他们就是这片海洋中的巨兽了,把它们比作鲸鱼也不算过分,这片人流就承载着那些小鱼一般的电动车和鲸鱼一般的汽车前行,从路口流到大门口,又从大门口回流到其他的实验楼等。郑乾时跟着几个学生走的,其实他是跟着一双腿在走,那双腿笔直而又修长,套着肉色的紧身裤,再加上一双过膝的长靴,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双美丽的腿,又好几次,他甚至羞涩地把视线从那里移开,但是最终发现这是一种徒劳的努力,那些视线是不过是被拉长成了一股抛物线,而终点为位置从来没变,紧紧是画了条弧线,拐了一个弯而已,郑乾当然不是有任何非分只想,他只是单纯地被吸引着,直到她消失在大门口,郑乾才听到那道视线断裂的声音,视线是在空中飘了一端,从那段切断的位置,无依无靠地空中飘了一阵才最终落到那片郑乾经常路过的草地上,他才发现那些狗朋友们又出现在了那里,他们这时候都高昂着头注视着来往的人,警觉地立着耳朵,好像一个个威武的指挥官,在检阅一样,而只不过人通常是不在乎他们的,它们也只是单方面的意淫而已,或者是郑乾自己的无望的想象罢了。
郑乾随手掏出自己的手机,边走边看,手机上也有十几条未读的消息,大意就是教研室要开会讨论培养方案,下午在某某会议室,郑乾看到被@的人中没有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下午就是完全属于他自己支配的时间,而他也已经在黎明时分把自己要做的事情画在了一个个的方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