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爸爸诞辰一百周年了,老人家离开我们七年之久,作为他的女儿好像应该为他写点什么作为纪念。
爸爸的童年是出生在旧社会一个地主大家庭,一九二一年腊月初十,当爸爸出生那天,爷爷就被一伙胡子绑票抓走了,限期之内不拿钱赎人就撕票,那时候的地主家庭,有钱就买地,不攒钱的,甚至就连供孩子读书,家族内部都认为是败家子,那时候太爷当家,在当地还人缘不错属慈善地主,无奈之下,没钱也要赎人,据说有一姓宋的人家和胡子能说上话,为答谢宋家太爷就把最喜欢的小女儿(我老姑奶)嫁给宋家做儿媳,丈夫小八岁,姑奶当时是三孙金莲大家闺秀,满腹经论,不同意也不行,那时婚姻大事父母包办。不过姑奶结婚后宋家也成为了刘氏家族的成员。
爸爸七岁时奶奶病故,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五个同胞立即成了没娘的孩子,后来有了继母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爷爷(我太爷)的照顾下上学读书,有一次爸爸穿着学生服回家了,刚要到马棚去牵马,正赶上一伙七旅在追踪一个八路,误认为爸爸可疑,打了好几马鞭,幸亏一个家丁出来说情“他不是八路,他是我们东家在外念书的学生”,说罢他们才肯放过,其实那个八路已受伤,当时被刘家藏在“花子房”里,那帮人顺着血迹找到刘家,不容分说挨个屋查找,当查到花子房时家人都捏了一把汗,当他们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并被遮住头部要上前查看时,家人急中生智“那是我家一个佃户得了天花怕传染躺在这里,还好他们立马退了出去,事后那位八路军在刘家养伤治疗一段时间,因那时刘家还开了药铺,也方便为他治疗,伤好后的八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刘家。
爸爸在哈尔滨念国高还没毕业,大概十六七岁我爷爷就病故了,为了家事不得不辍学,次年太爷也去世了,从此后这个大家庭由二爷和爸爸主事。
大概又过了一年,土改开始了,工作组第一次来家里要分地主,在地户的阻拦下,工作组回去了,后来工作组第二次来,所有的地户和叫花子跪了一院子,请求不要分刘家,分了我们没地方吃饭了,工作组无奈又回去了,等第三次工作组要来之前,当地农民会人员提前给刘家报信:“这次不分不行了,而且还要批斗,家里男丁该跑就跑吧。”就这样一大家人四五十口瞬间分崩离析,爸爸和二爷开始走上逃难之路,各个小份(大娘和三婶等)都各自投奔娘家,妈妈和姐姐还有后奶奶来到文化一队,可能是因为一队有自家地户吧,大家慌乱之中只带点换的衣服,其他所有的一切家产全都扔下了。
土改斗争开始了,刘家被彻底分个精光,就连墙上的钉子都拔掉了,妈妈把带在身边好点的衣服寄存在亲友家里,也被亲友坦白交代了,随身的衣服也被换成破衣烂衫,有虱子,破裤子还有经血。这样也得穿,妈妈戴的耳环就更不留情,“你个地主婆还带什么耳环”,说着一把拧掉拿走,姐姐晚上睡觉没有枕头就枕个木头咕噜睡觉,这种一无所有的生活就只剩下活着了。妈妈和姐姐白天要饭,遇到好人家能多给点米,有的坏人家不但不给还凑狗咬,妈妈只能暗自流泪,晚上妈妈和二奶参加地主批斗会陪绑,奶奶有病在家,后来奶奶病故,家里啥都没有,没法发送,还是有好人出面帮助妈妈把奶奶发送出去了。
再说爸爸和二爷还是白天藏在地户家里,因为老刘家是大地主,李三店到文化(前麒麟河子)到内蒙刘家窝堡到处都有地和地户,他们走到哪都有地户帮着躲藏,但也不能总在人家躲藏,怕人家受牵连,所以叔侄俩只能晚上走夜路,后来爸爸病了,吐血不知道啥病,据说是伤寒病,到了一个地户家,也不敢出去治病也没钱,地户家人就给割口拔罐子,不知遭了多少罪,有一次在地户家猛听说有人要来抓人,黑夜里从人家后窗逃跑把人家二缸都蹬坏了;由于很久没回家,不由得十分惦记家小,于是在一个夜晚偷偷回到家从后窗爬进屋看看妈妈和姐姐,当晚又不得不从后窗再走出去,姐姐见爸爸又走急得大哭,那时候迫于形势真的好无奈,也不知道这样的逃难生活过了多久,最后在“陡堑沟”驻足种地二年,听说这边土改运动已经结束了,才敢于回家。
一九五零年,文化四完小学有个老师叫尹喜堂,让爸爸教他拉二胡,他就介绍爸爸当老师,从这年开始,爸爸从事了教育事业,由于教学质量较好,从教三十年可以说桃李满天下,连续多年被评为模范教师和教导主任。
爸爸从教以来,一直 对事业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七十年代初期,哥哥和我中学毕业都成为了回乡青年,参加农业生产劳动,那年柴河林业局有一位爸爸的学生,来聘请爸爸去柴河当语文老师,子女都可以安排工作,但是爸爸却婉言拒绝,说我不能离开文化学校,事后我们都说爸爸太傻,把子女前途都耽误了,后来弟弟也毕业务农了,爸爸这时开始着急了,开始四处活动,文化校领导看出了爸爸的意图,怕爸爸真的调走,为了留住一个好教师,学校领导决定,让哥哥当上民办教师,后来哥哥通过内招转正。
一九八零年爸爸到了退休年龄,学校全体老师陪爸爸吃饭喝酒,爸爸百感交集的哭了,那时候对于一个非常爱岗敬业面临退休的爸爸心中充满多少的不舍。退休多年以后,仍然爱校如家,有一年来大庆,在商场买了一个篮球筐网,我问买这个干啥,爸爸说学校篮球场的篮球筐没有网,我说您都退休了还管这事,他说没几个钱的事。
爸爸除了爱岗敬业,还特有才能心灵手巧,会拉二胡,写一手好字,无论是板书,钢笔字,毛笔书法,绘画,铅笔画有马恩列斯画像,国画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连环画,还有木工活自学成才,做北京凳,靠边站饭桌,过年时做走马灯,做风筝等,做木雕马头低音胡,一系列技能令人叹服。
爸爸的一生,出生在地主家庭没有享受多少福,却受到许多坎坷,直到走上教育事业,才是他乐此不疲的职业,可以说为教育事业鞠躬尽瘁,为子女也操尽了苦心。在我很小时候出疹子奄奄一息,爸爸找一把镰刀深夜步行十几里地找大夫把我救活,当我考学超龄无法报名时,爸爸又找同事和学生帮忙开证明,我才能报对口农业学校,当我中专毕业被安排到外公社时,又是爸爸找他学生把档案又调回龙兴公社。爸爸六十六岁时痛失老儿子,经常就着眼泪下酒,七十二岁时又痛失长女,饱尝了人世间年少丧母老来丧子之痛。所以退休后到晚年,喝酒消愁成了爸爸退休生活的主旋律。
二零零八年妈妈去世,二〇〇九年四月底爸爸突发脑梗卧床,直到二零一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去世,只因当时我在护理另一个家人,而没能护理爸爸到最后深感遗憾。爸爸,我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