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清明节前后,东拉河和哭咽河两岸的柳树,绿色柔嫩的枝条已经在春风中摇曳摆动。双水村这家那家的墙头或冒出一团雪白的杏花或伸出一树火红的桃花,使得这个主要以破窑烂院组成的村庄,平添了许多繁荣景象。
“灿烂的阳光一扫冬日的阴霾,天空顿时湛蓝如洗。山川河流早已解冻,泥土中散发出草芽萌发的新鲜气息……”
“农事繁忙起来了。神仙山,庙坪山和田家圪崂这面的山山坬坬上,不时传来庄稼人唱歌一般的回牛声。”各种蔬菜和经济作物都已到播种时节,所有的麦苗都已返青,庄稼人正忙着锄草追化肥……
但这个春天,这些庄稼人可没空特别留意大自然的变化。因为,双水村又要有大事发生了——由孙少安个人掏腰包出资一万五千元重建的双水村小学就要举行落成典礼了。
“田福堂当年拦河打坝震坏的校舍窑洞,已经被一排气势宏伟的新窑洞所替代……学校操场也扩大了一倍,栽起一副标准的篮球架,还有一些其他庄稼人叫不出名堂的玩艺儿。”
“操场四周砌起了围墙。铁栏式大门上面,拱形铁架上‘双水村小学’五个铁字,被红油漆刷得耀眼夺目。”
现在,庆祝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当然,这不仅是孙少安的事,也是全村人的事。到时乡上和县上的领导都来参加,听说黄原还要来人拍电视哩!
那么这么重要的庆祝仪式背后的总料理肯定是非我们的孙玉亭莫属了。一来他是少安的亲戚,义不容辞;二来他已经升任双水村的副支书了,这完全可以算他的工作。
说到这里,顺便向大家汇报一下双水村村委会的人事变动。田福堂和金俊山已经退下来了,新一届领导班子由金俊武担任支部书记;孙少安任村委会主任;支部委员包括田海民、田福高和前地主的小儿子金光辉。
当玉亭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的老婆——村民委员兼妇女主任贺凤英,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正领着一些妇女在新小学院子里精心地布置主席台和会场。
而另一面田家圪崂原一队的禾场上,全体小学生正排练欢迎乡县领导人的入场仪式,每个小孩手上都有一朵彩色纸做的假花。而负责排练他们的是两位女老师:一位是公派教师姚淑芳,另一位是郝红梅。
郝红梅?你没有看错。“红梅和润生在外县生下孩子后不久,田福堂夫妇终于彻底回心转意,承认了这桩姻缘,把儿子儿媳妇和两个同母异父的孩子都接回了双水村。”
福堂从领导岗位上下来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向组织提出:他可以退,但要安排他的儿媳妇在村中的小学教书。田福堂领导这个村庄差不多半个世纪,有功也有过,但这点人情全村人都愿意送他。
苦命的红梅终于迎来了她的幸福,现在田润生仍然和她热恋如初。而且福堂两口子也开始喜爱她了。田福堂拿出全部积蓄,向前和润叶又支援了一千元,给润生买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帮助润生搞起了长途贩运。
为准备明天的庆祝仪式,金家湾和田家圪崂两面忙乱的人马直到天黑才停下来。而当四处窑洞窗户上亮起灯火的时候,孙玉亭才一个人离开小学院子,摸黑从哭咽河那边的小桥上走过来,他觉得他准备的已经完美无缺了!
现在,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价直响,他盘算着直接去少安家向他汇报一下“落成典礼”的准备情况,再蹭一顿可口的饭菜。另外,他估摸着金俊武也在少安家,就不用他跑到金家湾那边再向新书记汇报一通了。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的破庙里有什么响动,不会又是谁在那里偷偷摸摸搞敬神迷信活动吧?那可不行,他一定要去阻止他,重则批评,轻则教育他一通“唯物论”。
在这里,又不得不说一下,由刘玉升和金光亮为首的“建庙会”已经在中途垮塌了,这也要归功于我们的孙玉亭,他自费买车票跑到县上把这些人告了一状。
当玉亭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破庙前,他简直要气晕了!因为站在神前祷告的正是他哥孙玉厚,玉厚在求的是让他们老母亲的身体快一点康复。玉亭知道,这几天老母亲病得很重,他总不能……
唉,罢了罢了,还是吃饭去吧。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六,第三部第五十三章读书笔记,总第67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