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走后的第四天,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我爸爸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
回顾父亲这一生,只有“心疼”二字。
记忆中的父亲,从来舍不得说我半句不好,小时候总是跟母亲吵架,因为脾气倔强,总是跟母亲唱反调,母亲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让我做什么我偏不做什么,也正因如此,我每天都挨打。
父亲总是因为我跟母亲吵起来,要知道,父亲是一个脾气多么好的人啊,母亲说他的时候他大气不吭一声,但只要母亲开始骂我,父亲一定站出来跟母亲对抗。
我是一个被父亲宠坏的小公主,也正因如此才造成了我大小姐的脾气,家里所有人都要让着我,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很有志气,却不知,只有在家人这里我可以胡作非为。
最后的五天,还记得父亲看到我回来时眼中冒出的亮光,还记得他跟我侃侃而谈出院后的美好场景,记得他的一举一动,记得他吃饭时嘴角的扭动和像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
可这些全部定格在过往,更记得他腹痛痛的在床上打滚,几个人都按压不住;记得他手术后炯炯有神的目光,更记得他身心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记得他撕心裂肺对医生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或者给我打一针麻药让我睡过去。”我不敢去回忆这些场景,每每想到就痛不自已,忘不了,忘不了……
一直觉得父亲还在睡觉,再过一会他就起来了;一直觉得他还好好的,只是此刻不在我们身边。
从小到大,我从未受过苦,我所在的地区很偏僻,穷人很多,但我从未吃过苦。我所享受的每一分钟好日子,都是父亲拼命换来的。
小的时候,父亲是矿上生产队的队长,手下管理着十几个工人,而那些工人多半是一些家庭条件都不太好的老百姓,因为善良,只要有人来求父亲为他在矿上谋一份差事,父亲都是来者不拒。
村子里,但凡人家有什么难处,父亲二话不说总是借钱给人家,连个借条都没有。
那些时候,因为勤奋,父亲赚了些钱。那个时候的我从未穿过300块以下的衣服,一双鞋子八九百,那个年代,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这简直就是败家子的行为。
因为镇上教育资源落后,所以父亲送我去了城里的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是镇上的十几倍。
父亲尽可能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让我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可这一切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后来因为父亲的人品,村民选取父亲为村长,成为村长后应酬自然多了起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每天至少一瓶54度汾酒,甚至更多。而他喝酒后很难吃的下饭,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喝了一两年。
2007年的某一天,母亲忽然告诉我说父亲住院了,并且很严重,城里已经没办法治疗,需要去省会太原做手术。那一年的父亲39岁,被诊断出肝硬化腹水,脾脏增大需要切除脾。
治疗期间,医生告诉母亲,父亲最多活不过十年。那一年,父亲的治疗费花了将近20万。后来父亲出院,医生叮嘱父亲不能再干重活。
但父亲从来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为了给弟弟准备结婚和买房,他毅然拼命工作,在工地上做活,一块又一块50斤的砖块父亲总是比其他人多做一半。再后来,父亲和母亲选择走出去打工,一生没打过工的父亲,一天十几个小时工作,一年365天,除了年假不让自己空闲一天。
就这样,因为过度透支身体,每一年都需要去住院治疗,每一次至少30天。
一直到今年清明,我放假过去看他,看到他腹部鼓起,不像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带他去医院检查,腹水增多。
父亲回家住院,又住了一个月。出院后的父亲原本应该好好在家休息,他却不让自己停下来一刻,立刻把家里装修,为弟弟准备结婚的事儿,完后才回到江苏。一回去又开始了每天闲不下来的重活。
一个月前,母亲跟我说父亲腹部不舒服,吃不下饭,已经好几天。就这样他还带病上班,不让母亲告诉我。
当我知道,就立马要求他去医院,我已经准备请假过去带他去治疗,他说他想回老家,因为每一次都在老家治疗,为他治疗的医生了解他的病情。
就那样,弟弟一大早借了朋友的车从苏州一路开回山西,带父亲去了医院,而这次,医生却说他的腹水很难再清理干净了。
住院21天后父亲出院了,我以为父亲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治疗好出院了。却不知只在家带了5天病情又复发了,肝硬化腹水引发的消化道出血。
母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就这样我陪着父亲度过了在医院的最后5天,当我回来时父亲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原本想要办理出院手续,却不知就在这一天,父亲病情发作,消化道出血让他痛的打滚,苦不堪言。
从上午11点到下午5点,他承受着超越他承受极限的疼痛,医生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外科医生做介入手术,将出血部位堵上,但手术风险大,问我们愿意不愿意赌一把。
我签下了手术同意书,术后医生开心的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24个小时只要让他大腿部不弯曲,右腿不动就可以。
我很开心地守着父亲,那晚我整夜未眠,我希望24个小时后就看到父亲好起来,但24个小时太过于漫长,父亲没有撑到24个小时就选择离我们而去了。
而父亲借出去的那些钱,那些当初求着父亲帮忙的人却躲着我们,一分不还。
我痛的是父亲一生接济人无数,到最后却无一人心存感恩,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难道善良却得不到善终吗?
心痛。
于2018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