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周幼萍
那一年,一根白皮带成为儿子的魂牵梦绕。
为此,特地跑了两趟超市,白皮带却踪迹难觅,无奈之下,只得和先生一起,苦口婆心反复灌输黑皮带的炫酷和帅气,却换来儿子的不屑一顾。
一日,儿子的腰间突然系了根人造革的白皮带,一问才得知,是从同学那儿借来系几天的。忍不住奚落了几句,儿子就恼了:不买就不买,大不了不穿系皮带的裤子。
那么眼红同学的白皮带,总不是个办法。
国庆长假去杭州,特地绕道环北小商品城花15元钱买了根白皮带回来,儿子竟乐得手舞足蹈,仿佛比任何别的东西都珍贵。
我不是不郁闷的。
“过尽千帆皆不是”,如此的执着痴迷,心中只认定一点,任何的苦口婆心都是多余!有时候,人一旦有什么东西入了法眼,便刹那间产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梦幻效应,没有解药可应急。
无独有偶。
前不久,班里的一个女生,打扮总是感觉另类。初中女孩的发式,或短发,或梳一条一甩一甩的马尾辫,干净清爽又灵气逼人。
但那个女生不。
她的发式以两耳为中轴线,前半轮是披泻式,密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眼睛甚至两腮,若居高临下望过去,只露尖尖的一个小下巴,上课抬头看黑板时,一下一下总要不停地用手去捋挡着视线的刘海;后半部呢,松松地在后脑勺挽一个拳头大小的发髻。
她大该是觉得这发型时尚又美观吧。
学校禁止穿奇装怪服,留奇发怪发,她两样都齐了,便有老师含蓄地点她一下,女生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我也去找她谈话,她说,这是我妈陪我去剪的,我妈也认为这样梳挺好看的,老师,你不要来管我了。我说你上课时一下一下高频率捋头发,难道不觉得麻烦?她睁大眼睛,静静地吐出一句:我一点儿也不感到麻烦。
我噤声,在这种固执的认定面前败下阵来。
这种自以为是的笃定,我也曾有过吧?稍稍带一点青春的张扬和叛逆。
想起高中时,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男生。有事了,用笔杆戳一戳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的刹那,总会迎上那双含笑的眼眸,低下头与他讨论题目,总觉得那翘着兰花指的手势,是那样细腻而秀气。
那种女孩常有的动作,这男孩偶一为之,竟格外带了份怦然心动。
于是有了一份异样,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屏声息气,只有笔尖刷刷流动,静谧之中,又衍生出一种诡魅之气,日复一日,再叠加出更多的异样来。
大二时,高中同学聚会,远远望见那男生与众多女生嬉戏打闹,我不禁咧了咧嘴角,猛然间吓了一大跳:如此娘娘腔的男孩,高中时竟然为他心动过?哈,我的眼光是这样的吗?天啊!多么不可思议,仿佛天方夜谭。
刹那间,是醍醐灌顶,清醒万分。
是啊,有的人一夜间长大,那种审美的眼光从此裂变,如凤凰涅磐,刹那间重新界定。
只是,谁也不知这一夜,这刹那,会落脚于哪年哪月哪天的哪一个刹那,如漆黑一团中烟花的瞬间绽放,永远定格于懵懂无知的岁月夜空,从此泾渭分明,空灵清澈。
只是,谁也不知这“刹那”何时降临,于是,再多一份耐心,多一份等待,祈祷只转几个弯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噢,那是成长必须捡拾的历练,是岁月赠予我们的,必须穿越的层层迷宫。
也许,就在明天,儿子张口一句:这白皮带真是土得掉渣,给我换一条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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