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上八点,夕阳的最后余晖开始消散,但燥热仍在。窗外车流没有停歇的意思,我只能关窗以暂时逃避喧嚣,可时不时的鸣笛声还是拉扯着心中的烦闷,随手放一首音乐,传来的是周杰伦《回到过去》。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十多年前初次听这首歌时,那是一个夏夜。我随意扒了几口晚饭后,正看着电视,突然屏幕黑了,周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于是在闷热的驱使下,邻居们扇着扇子来到门前空地乘凉,其中一个哥哥正带着耳机摇头摆脑地听随身听,似远似近传来的旋律吸引着我。
我凑近些想听的更仔细,感觉节奏挺不错的。正听的入神,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干嘛凑这么近,热死人了”。我被唬地往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他抬头瞄了我几眼后,向我招招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我坐下。他解下一个耳塞给我带上,“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想看你看的世界,想在你梦的画面.......” 舒缓的节奏,间断而规律地鼓点,让我跟着打节拍,哼了几声。
一曲终了,我却还盼望着下一个音符的出现,等了许久还没有,抬头去看时,发现他正抬头看着夜空。凉风拂过,他低下头笑着问:“还想再听吗?”我点点头。他按下重放键,旋律又回来了,我再次入神。放了好几遍,我正想问这首歌的名字时,突然远远传来了欢呼声,接着就是一阵阵点亮的灯光,他却因为背着光而渐渐隐入黑暗,从我耳中取下耳塞,收拾随身听开始往回走。
我急忙在后追问歌名。他回头,轻声答道:“周杰伦的《回到过去》,现在你听这首歌还有点早”。
甩甩手,说声回见。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
慢慢下沉,想回到过去”
曲终,我想回到过去,回到年少时光。
想念趴在树上鸣叫的知了,跟它说声对不起,不该拿竿子捉弄它,没法唱完自己的独奏曲;
想念刚拿出来的冰镇西瓜,还冒着冷气,口渴情急时猛一下嘴,嘴巴却被粘住;
想念邻居家的小朋友们,趁暑假疯玩,钓龙虾,摘桃子,爬野山,烤玉米棒子;
想念妈妈追在我后面说,“赶紧洗澡去,瞧你一身汗,都闻着馊味了”,扔来一条毛巾;
外面夜色已降临,揉了揉被空调吹肿胀的脑袋,我起身下楼出门走走。手机里放着《回到过去》,恍惚间,我似乎走在老家的楼梯上,那时自己经常一步并作两步地下楼。童心未泯,我也来个跳跃。可刚跳到楼梯转角处,突然一个人窜到面前,我赶忙收住脚,他也被吓得不轻,骂道:“吓死我了!赶着去投胎呀!”我只得弯腰道歉,嘴上却还偷乐着。
信步来到楼下花园,只有几个老太太带着小孙子们在散步,有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嘴里咿咿呀呀的,奶奶在旁拍着手掌鼓励他继续。小屁孩步伐开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甚至开始跑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中多了一些兴奋。我想象着自己初学走路时,会不会也是如此的憨态可掬。
正想着,有东西抱住了我小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小屁孩,他一手抱着我的腿,一手向上伸着,嘴里嘟囔着,似乎想要什么。奶奶走过来,装生气地说:“咳,就知道跟你爹一样,喜欢听音乐。”然后笑着对我说:“我那小孙子看你带耳塞听着歌,想听会儿歌,可以吗?”
我笑着说:“没关系,您孙子这么可爱,又喜欢听歌,将来一定是个音乐家”。说着把耳塞塞进小屁孩的耳朵里,他似懂非懂地听着,表情也有模有样的,逗得我们跟着一起乐。
“妈,这么晚了,该带孩子回家睡觉了。”身后传来了一个妇人声音。
奶奶点头,说:“这就回去啦。”她伸手去取耳塞,但小屁孩却抓着手不放。
奶奶只能耐着性子说:“宝宝,咱回家继续听,好不好?”小屁孩的手这才松了下来。
“谢谢啦!刚刚放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
“周杰伦的《回到过去》”。
我甩甩手,说声再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个小屁孩听什么《回到过去》呀!
抬头看看夜空,黑黢黢的看不见什么,可能因为许久没有望远,揉揉眼,这时才能依稀辨认出点点星光。取下耳塞,正想享受会寂静时,忽听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哦,是突然停电。门里走出了“邻居们”,大家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原本安静的花园逐渐人声鼎沸。又看到了那位奶奶,小屁孩似乎正向我跑过来。
我暂停《回到过去》,因为现在就像过去。